【117】首届全国教师文学作品大奖赛丁济民作品
山 鹰
丁济民(河南)
在大山深处,山鹰的翅膀是强劲有力的。
强劲的山风掀动它的羽毛,羽毛就泛起一波波涟漪;也拂过与击打着它的明眸,山鹰不惧怕强劲山风、泥石流与山洪的无情袭击,不惧怕如火骄阳的炙烤;不惧怕寒流、皑皑冰雪的侵犯,那是大自然最正常不过的洗礼。山鹰始终以冷峻的目光、火热而孤傲的心雄视远方。山鹰就是山鹰,像大山高耸入云的苍柏劲松一样,有坚硬的喙与锐利的爪,直目远视着渺远的前方。山鹰贯看翻转的季节与莫测的风云变幻,从不失去一次出击的机会;高瞻远瞩的山鹰是巍巍大山的灵魂与象征。而在南太行山脉连绵的皱褶深处的石板河自然村,有一个红脸膛的中年汉子,也像一只目光闪烁而矫健孤傲的鹰隼一样,有着你意想不到的曲折而闪耀的传奇身世。
当你沿南太行天界山景区的蜿蜒公路,穿涧越岭,踏云破雾“溯流”而上,至万山奇峻、壁立千仞的老爷顶与青峰关入口处时,1000多米的挂壁公路,像一条突然间插入山体的巨龙,拦腰深入到大山的绝壁,像巍巍峨峨的大山肚子里弯弯曲曲、千折百回的肠道一样,起伏峻险,连接着让人眼晕心跳的百米崖下。那险象环生的恐惧,让初进山的人们掩目垂首而不敢正视。
——那就是他当年(1998年冬)咬破手指立下生死状后,以惊惧常人的胆魄,动员了七八个同样惊惧而疑虑重重的亲人与世代相邻而居的乡亲们,用了两年零八个月,燃亮生命禁区的一丝丝火花,一下又一下,用钢钎、炸药和铁榔头,更是以钢铁般的意志,山鹰一样游离穿云的胆魄,以及成吨的汗水和鲜血,仅仅依靠人们充满老茧的双手,日进一米而逐步开凿成功的,堪称人间奇迹!
而今,山风嘶鸣着回首,滚石也会铭记。还有石板河村前与晋豫交界处张沟自然村村头,那两座状如长虹、造型优美大气的跨涧石桥,将祖祖辈辈视为天路畏途的高高天堑变为了如今的云间坦途……
山鹰的翅膀是在乱云飞渡的凌空翱翔中练就的,而他与生俱来的坚韧与成功也是在与大山的繁复较量中铸就。
他眼眶湿润着说,为了修这条穿山挂壁之路,我们经历了说不尽的艰难险阻,有3名村民和党员的鲜血与性命洒在了这片嶙峋灼人的山崖下;为了修这两座跨涧大石桥,他也整整瘦掉了十斤骨肉。那时,本就一米六零,看上去不高的身躯更是肩宽袖阔,形同枯槁。每日里开山炸石的隆隆炮声,就是他们的宣言,而更是亲人家属的累累噩梦。她们的心时时刻刻都跟随着炮声而揪得紧紧……
至今,他年逾六旬的老伴不忍听见炮声,会突然浑身打颤,惊厥昏倒。
他说,在挂壁山路修好之前,山上的村民们肩扛背驮,只能沿挂在绝壁上的“沿猴梯”和“老爷岭天梯”艰难地攀上爬下,稍有疏忽,就有葬身悬崖下的危险。在这高深莫测的大石峡下,世世代代的先辈们不知有多少人的性命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飘落崖下,其状惨不忍睹。
至今,人民网上,仍然可以搜索到他当年掷地有声慷慨激昂的铮铮话语!出人意料地是,而在无数光环到来时,他却谦卑无声地站到了一个人的身后,让光环耀亮那个曾经感动了中国的同龄人。他很是动情地说,俺们地处深山的回龙村(他所处的石板河是回龙村的一个自然村),如果不是有了张荣锁,不是一个具有他那样的魄力与胆识的人,1000多米穿涧越岭的挂壁路绝不可能凿成;如果不是自己以人品的至诚与笃信,到县城一次次坚持不解地努力争取,那样险象环生而异常险峻、耗费心力与人的承受极限的工程,也断难实现。那样,天界山深处的石板河以及青峰关、老爷顶北面的几个自然村,至今仍然被封锁于北中原晋豫交界的大山深处,云遮雾障而会鲜为人知。
而今,这里已成为远近闻名的避暑胜地。每到盛夏,就招徕数百里之外的郑州、开封、安阳、石家庄等城市无数前来避暑的人群,还有无数的韩国人成群结队前来观光旅游。极大地带动了偏乡僻壤农家旅馆业的经济繁荣与发展。很多家庭也因此已脱贫致富,起了新房、买了小汽车……
回龙村,如今已经成为了一个新乡市度假旅游靓丽的招牌与样板。
睿智而矫健的山鹰,会让过往的岁月云朵般擦身飞逝,只将锐利的目光远放。
回首以往,当南太行以它的挺拔险峻由西北向东南蜿蜒到辉县市上八里镇回龙村时,突如其来的十字岭、王莽岭携带着37道深不可测的绝壁峡谷、40多道突兀的山梁,把回龙村分割成17个自然村。在过去的漫漫岁月里,这一道道天然绝壁割断了回龙人与外界世世代代的交往。那首顺口溜:“住在深山沟,守着光石头。穷得丁当响,鬼见都发愁。小伙打光棍,闺女往外走。”怎不是几个山巅之上鸟巢一样自然村当年的真实写照!
当年,在海拔1200米的山巅,粒粒洒洒而隐没在大山深处的石板河自然村、张沟自然村、老君庵、后背和对臼站自然村,400口山上的村民仍点着煤油灯,攀着绝壁路,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穷困生活。对居住在山顶上的5个自然村的回龙人来说,要靠先辈们走在绝壁上的两条“摔死狐、跌死猴”的飘飘渺渺“交通线”连接外界,真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他说,每到年关来临,外出置办年货的人,在那弯曲而又狭窄的天道上下,肩挑背扛的村里人,整日不绝地像蚂蚁一样地攀上爬下,一天也赶不了多少路程,并累得要死要活时,自己就会悄悄地流泪。同时也更加坚定了他一发而不可收地向大山开战的咄咄雄心。
他说,自那年冬天开始,他苦口婆心地排除杂音之后(有人畏难而反对,意见很难统一),他与村支部书记、也是他从小就同班同桌的同学张荣锁商定,说,要把路修上老爷顶,需要沿悬崖峭壁修长达8公里的盘山路,还要凿开这1000多米长的"S"型隧洞。有多少人心里畏惧与捏着一把汗啊!而更是在资金短缺,没有技术,没有经验,更何况是在没有任何仪器设备的情况下进行的。身为开山打洞队队长的他,组织乡亲们无数次在崖面上用绳子测量每个洞口的高低,每次都冒着被摔下悬崖葬身峡谷的危险,抓着崖边的树木攀上爬下,目测定位,冒着生命危险到壁立千仞的山腰凿眼放炮。上下8个洞口,其中有4个就是靠这种精神与毅力逐一开凿而成的。经过两年零八个月艰苦卓绝的奋战,他们用鲜血和生命筑起的挂壁路,以全长1000多米、宽6米、高5米的青峰关隧道终于全线贯通了……而与他相濡以沫的老伴儿,至今不愿再提当年那些揪心事。
当你驱车驶进通往青峰关的绝壁入口处,眼前的大山像突然垂挂的一扇巨大屏风,映入眼帘的是一字排开的开山筑路的农民英雄雕像,他们——更像是一群表情凝重而又振翅欲飞的深山雄鹰!
人心是秆秤,岁月会留下光影。虽名不见经传,他却是一个当年为数不多的高中毕业的山里人,当过十一年民办教师、而后有做过多年村委副主任的普通人。在他简朴而又十分整洁的农家旅舍的正屋墙壁上,工工整整镶嵌着一幅镜框:模范共产党员——张学臣。
2020/10/26写于师大南苑
【作者简介】丁济民,笔名甄石,教师,省作协会员。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人民文学》、《散文百家》、《上海文学》、《北京文学》、《大公报》、《青年文摘》、《天津文学》、《绿风》、《星星》、《书摘》、《杂文选刊》、《延河》、《当代人》等报刊发表诗、散文、随笔,作品被选入中外多种年度佳作文本。出版诗集《远去的乡村》,散文集《时光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