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旦红
昨天始别敏霞去,
今日又送旦红归。
姑苏同窗整四载,
兔死岂能不狐悲!
不到一年时间,走了两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上天太过残忍!兹录几位同学诗文,长歌当哭。(岁寒善友)
悼季旦红君三首
◎庄昌东
伤逝
蒹葭苍苍苦雨寒,
风轻香暗水微澜。
红梅一蕊迎春落,
拍遍栏杆泪眼潸。
悼红
偶进八三校友群,
惊闻哭祭旦红君。
东风莫遣花红盛,
留住红颜留住春!
江城子·挽歌
四年大学忆同窗,
当初见,最难忘。
班舞交谊,羞涩手微凉;
擅欧楷,紫罗裳,
语笑嫣然低调性温良。
三十年来如一梦,
闻远嫁,星洲郎。
去年微信越重洋,
频点赞,勉诗行。
两月失联,恨未问短长;
未谋面,先悼亡,
独上高层,挽歌向天堂。
“蒹葭苍苍”成空号,
无一字,泪千行!
此生再无缘
◎孔令荣
1月5日去扬州天天乐照相器材店买镜头,漂亮老板娘递一名片,一看就兴奋:冯季红,“我一同学跟你名就差一字!她在新加坡。”今天想及此,莫非是你跚珊来迟的信息暗示我?多年来我多次发现自己有特异功能,想到谁,谁就出现!
一个曾经想充当守护神、怕她天真幼稚上当受骗、怕她破碎惊吓摔着的兄长。失败,那么多该爱未能,想爱未表,态度暖昧的人终未能与之梦圆,也罢。但愿找到美好的归宿。然而每次聚会从未见你阳光过发自内心开心过,更没有想到时隔一月,你竟追随当初出双入对的姐妹花敏霞同学驾鹤西去!真乃命中注定!
呜呼,敏霞去时我见群中无你音讯感到不正常,在丹阳悄悄问你知道否,你仅回了两行清泪!后席间听双魁很担心地道了你的病情,回来与太太说起都为你可惜,不料结局竟如此快,如此残忍!天地两相隔,此生再无缘!遥寄哀思,来世再续。
想小季
◎陈庆丽
今天是元月2号,昨天是你的生日。你在彼岸,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远离父母丈夫和女儿,过着你的生日,小季,你还好吗?
从老家赶回来的时候,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小区的楼宇,猛然间,瞥见天际间深邃无比的黑,纯净的没有任何悉悉碎碎的东西,只有一弯月和一颗星。月儿弯弯,像极了你笑着的时候的眼睛,星星闪烁,是你在向我们远离你的朋友诉说什么吗?你想说什么呢?
我们相识在苏州大学,83年我们一起成为大一的学生。从一认识,我们就是同一个宿舍的朋友。大学四年,同窗挚友,小季留给我们的是一个极其善良和极其纯净的印象。她一直是瘦瘦的,一双明亮明亮的眼睛,走路或者做事情,我觉得她是纤细的,小心的,认真的,就像江南的女子,婉约秀气,得体进退,更多的时候,她是退为多,宁愿牺牲自己的愿望,成全别人的梦想。写字是她最潇洒自如的时候,同学们都喜欢看她写的字,女性角色,却有一种峻拔之气,让同样是中文系同学的我们心生敬佩。毛笔字,钢笔字,每每都很娟秀隽永,我以为就是书法作品。她听到我们的表扬,也不嘚瑟,就是微笑,诚恳的微笑,笑起来,纯净的就像月牙儿一样。好像这些作品是她心中真情流露,没有烟火气,更没有功利心,就是为一个美好而来。
后来,你调到了江南中学,担任语文教师。我们便在一条街上的两个学校上班。记得我们结婚,我去你坐落在刘潭的老屋邀请她,当时你的女儿大概4个月,你刚为人母,小婴儿在小床上睡得香香的,你在旁边照料着她的生活起居。先生工作很忙,先是在国内,后来去了国外。家中的操持你是没有地方推卸的。雯雯小的时候,就跟着妈妈在小学和中学之间奔跑,像妈妈永远的小尾巴。你照例照顾着小的和老的,还在守候着远方的亲人。我不知道一个人的心可以分开出多少的份,但我知道小季一定思念极苦。我们劝你早点去新加坡,与先生团圆,一个家分在不同的地方,大家都苦。但是,小季牵挂很多,牵挂工作,牵挂女儿,牵挂双亲,婆婆公公好像身体也并不康健。很难有一个十全十美的办法。你终于去了新加坡,而且工作的很好,还将江南中学与新加坡的学校结成友谊学校。我也曾邀约你来我们学校做讲座,听你讲华文教学并不轻松,尤其是对于中年以后出国的教师。你的朋友并不是很多,你也不是那种喜欢广交朋友的人,你更喜欢将爱与孩子与老公分享。新加坡也有职称上升的可能,校长也对你有期待,但是,你觉得就这样吧。我也瞎说,你有那样的书法功底,不要让新加坡的人惊呆了,你摇头,我读出你已经在教学的路上努力攀爬得很累,已经挑不动这样过重的负担了。
这几年,你有空回来,你的回来就是我们几个同学聚会的时间,大家吃饭或者唱歌,忙得不亦乐乎。只有在同学们面前,你的歌声得到最大的释放。不管唱哪首歌,都是柔肠百结,缠绵不尽,尤其是邓丽君的歌,被你的歌声一演,所有的天下痴情像千丝万缕的绸缎,从你心底里的每一暗藏的角落里牵拉出来,后来,我想,你的痴情郁积得很深很深,没有朋友群的呼啦呼啦,没有笑声的此起彼伏,只有孤独的灯,只有寂寞的海,谁能够理解你的这辈子是得到的多还是失去的多。前两年,你终于回来办了手续,正式从中国学校出来了。看得出你是忍痛做了这个选择。你还想与她热爱的学校有种种的链接,还想与很多的姐妹般的朋友有倾诉的机缘,还想自己作为一个中国人,回到中国还有一个比较放心的保障,但是现实恐怕不能给你那么多可能。那次回来最伤感,似乎与中国最后的联系从此决断,我们拥抱再见,我想给予你真诚的祝愿,但是我们能够解除你多少的内心隐忧呢?这个剪不断。理还乱,不是离愁的忧郁,你心中已经很久很久就在了吧。我的小季,即使每次相聚,你的欢畅也掩盖不了你的愁绪。生活赋予你的是不是太多太多的负荷和重压,让你不能畅怀大笑,或大放悲声呢?我不知道,我该怎样才能知道?
女儿在澳大利亚学习回新加坡,有了工作。我真心为你高兴。你说,哎,孩子在澳洲,一个人创拼,居然也过了关,你心中老大不忍。我知道,孩子是你的心尖尖,从小带到大,几乎没有分离过,即使你们在新,她在澳洲,孩子也是远隔重洋,柔弱丰富的你如何能够让孩子吃得那样的苦呢。你宁愿自己吃苦,宁愿自己的愿望退却在后,宁愿牺牲你自己。即使是我们每次聚会,你心中感激无限,老是感谢不尽感恩不尽,小季,我们是同学,是生死,我们不讲太多的客气,可以吗?
去年,你突然查出患了胰腺癌,回国内开刀,悄悄回了无锡。我从别的地方得知消息,马上去看你。你很瘦,宽宽的睡衣显得太空旷,脸色憔悴极了,我假装不见,在你的房间里聊聊,说到你的病情。我知道胰腺癌凶险得很,但真不敢吓你,故意轻描淡写的说。你还给我看你做的记录,吃药或者就诊的记录,还是那样熟悉的漂亮的字体,对于未来的治疗,你充满信心。我真心为你高兴,希望疾病面前你能挺住,我们可以一起变老,我们看看花,看看水,看看云,说着自己的爱恋与怀想。但等我从四川回来,你又匆匆去新加坡了。我问你什么时候回国疗养,我们再聚聚,再回首。你说在治疗,一切都还好。我以为天有意,要多留你生命的活着,让我们老同学们老同事们欣喜而狂。后来,我才知道,你其实一直与病魔作斗争,斗争得很苦。12月9日,你来了语音通话,但是白天疲倦极了的我已经休息,滑过了与我亲爱的小季最后一次交流的机会。第二天,你留下给我最后的话,说自己看样子撑不住了,与我要说再见了。临离开这个人世前,你把对病痛的折磨的难耐放在心中,克制太平洋般的汹涌感情,只有再见和感谢!人生最后的道别,你还是谦恭,还是感恩,还是低调,还是永远的温柔一涌的唇边笑语。
再见,我们能够再见吗?12月底,我去苏大,在校园里散步时,忽然的潮水汹涌,热泪长流。在文章里没有多说你的事,我还巴巴地以为你还活着。
昨天,小季的同事好友发了一个微信,说阿季,在天堂里生日快乐!我惊诧,我无语,我莫名的等待突然变成一大片苍白,我们即将到来的30年聚会将永远没有你的欢颜,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到哪里找回我心爱的同学,我的小季,温柔善良坚韧美好的女子。我问苍天,问星空,没有人可以回答我。小季,你在哪里?
生活多美好啊。这是小季和先生女儿一家子面对蔚蓝大海的朝暮时感慨的话。18个月面对胰腺癌,在医生眼里,小季的生存质量是一个奇迹,医生都佩服她。她的孩子说,虽然病痛,但是只要有一点点力气,她总是在笑,超人的意志。孩子说的好,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生活的真相之后还依然热爱生活。她从不放弃对生活的美的热望,哪怕是生了绝症。最终她选择了留在新加坡,那儿有她的心爱的丈夫和女儿,还有她为之奋斗了10年的华文教师这个她喜欢的岗位。她毕生都在与孩子打交道,中国的,新加坡的,她爱着,不计得失。也好,她热爱的家在新加坡,她期盼的家在新加坡,越过千山万水,她投奔的就是那里,她不在那里,到哪里去寻找灵魂的归宿呢?
今天,星伴月,在夜幕里,在我们曾经居住的这个城市,是你吗?小季,你的微笑的眼和你的内敛的个性,你在告诉我们吗,不管你走到哪里,你都会祝福我们,你的朋友,你的亲人,你的爱。孩子说,追思会有几百个人来,同事、学生、朋友,他们真诚的怀念你,不是因为你的地位,也不是因为你多有钱,而是真的因为你感动过他们,或多或少改变过他们的人生。
“上帝是我牧者,我必不至缺乏。祂使我躺卧在青草边上,领我在可安息的水边。”墓碑上刻着你喜欢的文字,墓地旁,女儿种了你喜欢的山茶花,红的山茶花,浓浓的红,纯纯的红,没有杂质,小季,愿善良美好温暖你!
(照片由郑红勤、王扣红等同学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