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秀琴丨穷女人的自由
坚强的女人啊,你的眼泪是金子,
也许,你最精彩的一笔在这里完成,
但那是在刀刃上行走,
一路鲜血染红你走过的脚印,
这是实实在在的钻心刺骨的痛啊。
——题记
去看你之前,我反复强调自己,这次见面一定不哭,一定让你看到一张灿烂的笑脸,但我没有做到,从小车里出来,双脚踩着这条灰色的水泥路,心就沉重地如同压了一块铅板。
记得去年来看你的时候,也是一个阴雨天,雨下得很大,打着伞走在雨中的我,眼前是蒙眬的,我想像不出你现在的样子,也想像不出你现在的心情,总是在想一个问题,曾经在商界文坛叱咤风云的女强人,一个一生为事业奋斗不息的女干部,怎么就在这里度过最后的余生?
天,仍在下雨,雨不大,能打湿衣服,怎么每次来看你,总是一个雨天呢?阴沉沉的云,紧紧包裹着这个世界,和我一起来的还有文研班的好友巧芝、叶鸣。临走的时候,她俩有点不大情愿,但经不住我的蛊惑和引诱,来吧,到监狱看看,这地方不是谁都能去的。我每次来探监,都要费九牛二虎之气力啊,经过监狱最高领导的批阅才能得到这20分钟的见面时间。高高的围墙,围墙上拉着三道电网,武装到牙齿的武警,真是壁垒森严啊,抬头眺望,怎么连一只麻雀也看不见,它们大概也飞不过这堵高墙。
车子停在门口,天地沉默了,“女子监狱”几个大字在雨中泛着白光,阴森森的。
走进接待室,递上身份证。
“不是说来的一个人吗?”女干警的脸上没有一点笑容,大概是常年面对犯人的缘故,冷酷的表情已经定格。她查看了证件,又进行了全身扫描,最后,把我的头像扫进了那台电脑里,“手机不能带,任何东西都不能带。”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坐在那把长条椅上,眼巴巴瞧着挂在墙上的那个大钟。死一样的寂静,足足等了半个小时,铁门上那道显示屏才打出容许我进去的字幕。
推开铁门,只见你已经坐在台前。蓝色的囚衣包裹着你昔日的华贵。是你吗?仅仅一年时间,牙齿又掉了几颗,那遮也遮不住的沧桑镂刻在你的脸上,曾经的美丽不见了……
透明的玻璃,把你我隔开。
还好吗?仍然是你先开口问我。
我点点头,用牙齿咬着下嘴唇,但泪水还是悄悄地流了下来。
“哭啥呀?我很好啊!”你的声音还是那么甜美,好像不是我来看你,而是你出来看我似的。
“散文集写完了没有?”我直接切入主题。
“写完了,书名还没有定。”
“还是叫《半圆的月亮》吧。”
“为什么?”
“月亮半圆的时候最美最亮。”
这是什么地方呀,还在谈这个话题,坐在旁边的干警一本正经地望着你我。你老了,那苍老的面孔泄露了你内心所经受的千般煎熬,我只能从你那甜甜的声音中寻觅昔日的你……在草原在大漠在那散发着牛粪味儿的蒙古包里,在你那张宽大气派的老板桌前……在朝霞初升之际,在落雁归巢之时,在梦一样的云霞里,我们梦一样地遐想……做女强人,强女人,自由的女人;但令我不解的是,你怎么能把自由输掉呢?
那时候的你呀,多少朋友围在身边,你的傲慢你的气度你的雍容华贵,让多少人仰慕;你的胆识,你的魄力让多少人赞赏;但你的失败,你的沉沦又让多少人弃你而去,红尘万丈,浮云若梦,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夜晚来临……你无法摆脱命运的裁决和审判,膨胀的欲望把你推向了这个无底的深渊。
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时间到了。你从椅子上站起来,抬手擦泪。坚强的女人啊,你的眼泪是金子,也许,你最精彩的一笔在这里完成,但那是在刀刃上行走,一路鲜血染红你走过的脚印,这是实实在在的钻心刺骨的痛啊。
手里攥着一块被眼泪浸湿的纸巾,我呜咽着向外走去,不敢回头,不敢看你那被囚衣裹紧的背影。外面,仍然在下着雨,心被淋湿。
三人无语。慢慢向外走去,风吹过,雨飘来,我不由自主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我们是最幸福的女人。”
“我们是三个穷女人。”巧芝附和着。
“我们拥有自由,拥有文学,拥有孩子,难道还不富有吗?”
“呵呵呵……”快乐的笑声在湿漉漉的空气中飞扬,一轮彩虹映在天边,鸟儿在自由的飞翔。
生活真美!
作 者 简 介
郝秀琴,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诗词协会理事,中国著名行走散文作家联盟成员,自媒体《行参菩提》签约作家。出版散文集《六合琴声》《漂泊羊城》《等你,在最初的地方》,中短篇小说《参商情缘》长篇小说《血之梦》《 雪伦花》《浮云若梦》。2012年10月,内蒙古大学新闻传播学院中青年文学研究班毕业后,直接漂泊到北京,历经艰难创办了北京文悦时光文化传媒公司,出任总经理、图书总策划、主编等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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