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中秋”有奖征文】那年中秋不见月圆/叶梅玉
母亲的生日是在中秋节这一天。
每到中秋节,我总会习惯性地一大早给远方的母亲打一个电话,送上我们一家人对她老人家的生日祝福和节日问候。每次电话,我和母亲总有说不完的话。听听母亲的声音,和母亲说说天气,谈谈上涨的物价,聊一聊母亲的身体状况,觉得很温暖。
记得有一次,母亲说到了我儿时的一件趣事,母亲在电话那边轻轻地笑了。我很久没有听到母亲的笑声了。自从父亲去世后,母亲就再也没有笑过。每次电话,总是听到母亲凄楚地说到父亲,说到父亲临终前,忍受着病痛的折磨,从未在她面前哼过一声。说到父亲有一次半夜起床,摸出病房去找母亲。母亲说,她夜夜睡在父亲病床边临时搭起的小床上,那一夜,父亲怎么会以为她不见了呢?母亲在电话那边追悔莫及地说,她不知道,那个时候父亲就开始神志不清了。母亲絮絮地说着离开尘世的父亲,电话这边的我早已泪水长流,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父亲去世后,母亲的身体突然就垮掉了。我们都以为是母亲的老毛病——支气管炎发作了,催促母亲去县医院检查,可是,查来查去还是支气管炎。后来的几次电话,我能清晰地听到电话里母亲说话时粗重的喘息声,催母亲去医院检查,母亲说老毛病了,检查不检查都一个样。我为母亲揪心。最后一次通话,母亲说了两句就喊累,挂掉了,母亲已经没有力气和我说话了。我心里有了一丝不祥之感,母亲病了,一定病得厉害,母亲从来就没有这样过,只和我说两句话就挂掉电话,以前我和母亲通话时间最久的一次有一个多小时,直到我手机电池快耗尽,电话那头的母亲似乎还有一肚子话没说完。我的预感变成了现实。母亲再去市医院检查时,却已是肺癌晚期。从那年清明检查出肺癌到那年七月母亲去世,只有短短的几个月时间,生命却是如此的变幻无常、倏忽即逝。
母亲劳苦一生,却没有享福一天。她含辛茹苦抚养大五个儿女,用微薄的工资,把三个儿女送至大学毕业,两个高中毕业。到五个儿女个个成家立业,刚想享受一下生活,孙子孙女外孙相继来世。为了不影响儿女们的工作,母亲又一把屎一把尿地带大五个孙子、孙女、外孙。最小的一个孙女由母亲带大到十七岁,母亲病重那年考上重点大学。母亲是在病床上得知这一消息的。那一天,母亲从未那样的高兴。母亲说,这下可以放下心来,没有任何牵挂了。母亲还说,要是这病能快点好起来就好了,她一个人可以到处走走,到处看看。母亲活到七十二岁,一生中只和父亲去西安旅游过一次。那次回来,母亲给我们兄弟姐妹一人带回一个不锈钢刮刨,我一直用到如今仍把它当作宝贝。每次用它来刨瓜皮,我就会想到母亲,想到父亲,想到他们劳苦、勤俭的一生。
母亲病重其间体重急剧下降,从一百二十多斤降到八十斤。母亲鼻子里插着氧气,只能进食一点点流质食物。每到吃饭的时候,是我最难受的时候。母亲只能勉强喝下两口汤,费力地咽下一丁点菜,就再也吃不下去了。母亲气息奄奄,双目无神看着我的样子,让我每每回忆起来,仍有锥心的疼痛。母亲气息微弱地说,如果能够挨过中秋节,过完最后一个生日再走就好了。母亲眼里流露着对生的无限渴望和对亲人的无限眷恋,让我不忍目睹。病魔却是那样的无情,母亲没有挨到那年的中秋节,没有度过她的最后一个生日,在七月的一个清晨,母亲撒手人寰,永远地离我们而去了。
母亲临终前两天,已经说不出话来,完全处于昏迷状态。我在医院服侍了母亲十天,刚返回单位上班一个星期,就接到母亲病危的电话。我请了假,胡乱收拾了一下东西,急匆匆地往家里赶。从湘西至岳阳,坐车,转车,坐车,我只恨肋下没生双翅,不能飞回家。行至半途,姐姐来电话说母亲已去了,不用急着赶路,路上注意安全。我一听,泪水汹涌而出。我是多么的懊悔,如果我还多请十天假,多服侍母亲十天,我就能在母亲病床前为她老人家送终了。而我当时却纠结于工作上的事情,假期一满又回家上班了。我一走,母亲只好从市医院转到县医院,以方便都在工作的哥哥姐姐们照顾。我永远记得,那天母亲被抬上救护车,救护车鸣着凄楚的迪声,绝尘而去,我站在路边,望着救护车远去,泪流满面的情景。
我始终觉得母亲还活着,千里之外,母亲还守在电话机旁等着我的电话。那年中秋,我又习惯性地拿起手机,拨到那几个熟悉的数字,里面的忙音如同窗外的凄风苦雨,湿透了我的心。那年中秋,我终于明白,我已经失去了母亲。那年中秋,不见月圆。
作 者 简 介
叶梅玉,女,湖南省作协会员,毛泽东文学院中青年作家研讨班第八期学员。写小说、散文、剧本,有作品发表于国内报纸杂志,有多篇散文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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