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校的那段时光
住校的那段时光
文/丁桂云
我踏进中学的大门,家里面又多了个住校生,等于给父母亲肩上又加了块石头,姐姐面临着高考,所谓的营养就是每个礼拜回家母亲炒碗黄豆,半焦不糊时激点冷水,撒点用菜刀捱碎的粗盐巴,这就是下饭菜,再带上几块烙饼,晚自习饿了回宿舍嚼上几口。我曾说过姐姐,你怎么那么麻烦,爸妈农活都忙不过来,你每星期回来带东西,真烦神。姐姐说:“以后不带了。”我知道她有些生我的气。她也知道我是心疼父母亲太劳累才说的,我为我说出去的话有些后悔,心里也不是滋味。
住校第一个月,伙食费18元钱,30斤米。家里东拼西凑的给我缴了。刚开学时吃饭是排队打饭。记得食堂一位师傅看见我拿着小瓷盆等着打饭菜时说:“这孩子瘦的呀,天天贴在肥膘肉上也长不胖。”那位好心的师傅打菜时总会用勺子扒两下找白菜里的肉打给我。排队太浪费时间,学校改变吃饭方式,每个班级男生们把饭菜抬到班里来,这样能节省很多时间。我吃完那个月就再也订不起伙了。
姊妹几个都在上学,父母亲靠着刨那几亩地,还需天公慈悲风调雨顺时,才有好收成,一半缴了公粮,还差三五百元的什么税,我那时候称那是“苛捐杂税”,因为恨大队干部天天带上十几个人挨家挨户讨税。有一个星期天,父母亲又去卖粮食凑钱,我一个人在家看门,他们以为大人们躲起来逃避,我解释给他们也不信,一群人牵走了栓在树旁我家同别人家合养的一头水牛,我急得哭着追着骂他们是土匪。他们不理睬我。父亲母亲卖粮刚好回来了,听见都哈哈笑了,给了税钱,牵回了牛。剩下的粮食等到下一季地里泛黄了,粮囤也就见底了。
缴不起伙食费,一天三顿都是校园外面(那时候学校没有围墙)两个年轻的妇女挑着铅桶里面装着煮得筷子都要挑不起来的烂面条,来到宿舍门口叫卖,几根面条,两勺面汤,面汤一倒盆子里,根本看不见面条了。油花都看不见一滴,唯一的香味就是飘在面汤上的蒜叶子。两角钱一碗,有时啃点烙饼还能省下一两顿。
生活费的来源靠父母亲千方百计的节省下来。父亲消瘦的青筋暴凸,腿和手臂显得细长细长。母亲不是这里那里疼,就是咳嗽几个月。家里养了几十只鸡,每隔五六天邻村收鸡蛋人会来收,母亲小心翼翼地提出一淘米箩鸡蛋,都是熟人也不会讨价还价的。就这样的买卖一直持续了七八年。这是我们学费生活费的主要来源。
一件事情,至今没忘,盛淑仪老师一开学就给我们介绍自己体育出身,因为教师紧缺,她被安排做我们班主任,说本来体育老师不适合做班主任,她兼任我们政治老师。她还说自己长相很凶,叫我们不要害怕,她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其实盛老师是位心地善良的人。班里同学有困难她都热心帮忙解决。高高瘦瘦的个头,说起话来急躁躁。我对体育并不感兴趣,但是特别喜欢听清晨操场上播放的《运动员进行曲》。那时候学校每年都举行运动会,我在班级淘汰赛上竟然取得四项参赛资格:跳高、跳远、投铅球、短跑。我当时也奇怪瘦弱矮小的自己怎么会争取到那么多比赛。后来想想也就不足为奇了,小学时天天同别的队里男孩打架,打不过飞快地逃,逃到自己队的地里就反击,拿地里的泥块互相砸,那个队一群男孩,我们队是一群女孩。就这样打着打着小学毕业了,还练了一身“本领”。
开运动会前盛老师要我们准备一身运动服,一双运动鞋,要提前买好。我后悔参赛了,借了好几个人都没有,那时候条件都不太好。我放学跑到街上看着厨窗里的运动服,标价十三元。十三元是我大半个月的生活费,是母亲卖多少个鸡蛋才能有的,想到父亲清瘦的脸庞,疲惫的身影,我眼睛一热跑开了。第二天,我找到盛老师说我不参加运动会了,老师问我什么原因,我红着脸窘得不肯说,她本是急性子,但却心平气和地对我说:“你说出来,老师帮你解决。”当她听到我说没有运动服时,说我该早点讲嘛!她把她女儿的一身运动服给我穿。虽然衣服长得很多,但是我穿上顺利参赛了。就像老师说的得了名次还有奖金,我半个多月没往家里拿生活费。
后来自己工作赚钱了,我用半个月的工资给妹妹买了一套粉色卫衣运动服,比那橱窗里的好看一百倍。看着妹妹穿上那么漂亮,我心满意足地笑了,心中的遗憾得到了弥补。
现在偶尔的还会想起住校那段时光,有乐趣也有苦涩。
丁桂云,70后,生长在淮阴区,现属渔沟镇。安家苏南。喜爱历史,爱读文学作品,偶尔喜欢抒发自己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