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泉草堂記

作者：东厓后裔

應登既废退淮海之阪，前刑部侍郎御史中丞即墨蓝公，抵余書曰：“吾少有四方志，弱冠弄文翰，三十登朝，历位三十年，累疏乞骸骨，始得归，晚节更乐闲旷，笃好林薮，营菟裘而老焉。其制宅也，买泉一区，廣而池之，得数十弓，池中有洲，考室其上，曰'北泉草堂’。池之东却阻长堤，南有阁，半插水，曰'泉心阁’；西南偏爲亭水中，曰'君子亭’；皆跨木梁通之，环池植莲且遍，多养龟鱼鹜鸟；其北累土为丘，崇百尺，修竹灌木夹翼蔽虧焉。出则以钩弋为事，入则有图史之娱。又渔人木客往往能见过，陈说平生，歌太平之盛，冁然而共懽也。吾子有曩昔之知，愿惠记之。”於是應登廼作而歎曰：“裕虖休哉！公其贞志而逹節者與，夫立德之基有常，而俟命之塗不一，何则以時消息者繫于彼，而從道污隆者存虖。我惟因物成務廼爲自然，自然者物见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也，故因物成務之学，非上智大賢莫之能焉。夫所爲上智大賢者，体道以顺時，循心以爲量，一窮通齊顯幽，意無属而不安，物罔觏而不欣也。故曰：君子無入而不自得焉，始公立朝绰有大節，群英延首思快識其面，既廼専方镇之宪，贰王国之理，神明辉其顧盼，庶類随其俯仰，生之而非其悦，死之而非其怒，進置于懷，而非煦嚅之仁，投之深渊而非虔劉之志，是以分陕流勿翦之謡，四国允爲綱之誉，岂非詩之所谓如珪如璋、令聞令望者哉。廼今谢免而歸，鑿泉于原，考室其阿，一泓衍爲廣流，累篑增而層丘，懷在藻之凯章，樂食苹之嘉賓，林木藉其光儀，野人乞其餘論，夫豈徒抗烟霞之跡以避當塗者之路哉。亦曰功遗身外，智超物表，所谓因物成务之学也。即使矫易其去就是務，許饰詐于唐虞之朝，而莘野渭流非挚尚之固心夙悰也。吾见其不相能矣，故時行而時止者天之道也。有同而有异者聖哲之常也，知顯而不知晦者道家之忌也。昔卜商之進，则结駟連騎，名动诸侯而终老于西河之丘，子房之進，则呋I設策，诛秦蹴项，而卒託于赤松之游，非有见于是虖；或者谓公少而策功，老而思佚，此迳庭之詞也。夫岂知公者哉，應登病废無状，将因記公之事，并以质疑考德焉；或又谓河流既泄而思静，穹圆欲紊而當補，上帝廼眷舊德未遗，则東山之卧公岂能坚虖，是非病废者之所能知也。

正德己卯歳季冬腊日

赐进士亚中大夫雲南布政司左参政致仕前按察副使奉敕视学淮海病夫朱應登顿首謹書

【注释】：朱應登（1477—1526），字升之，号凌溪，宝应人。生于明成化十三年，卒於嘉靖五年，年五十岁。诗宗盛唐，格调高古，与李梦阳、何景明等称十才子。又为“宏治七子”之一。弘治十二年（公元一四九九年）进士。历陕西提学副使，所至以文学饰吏事。迁云南布政使参政，致仕卒。著有《凌溪集》十八卷，行於世

附詩

石亭陈沂

山下清泉北郭流，功成於此筑菟裘。池荒两岸芙蓉老，原迥一亭枫葉秋。司寇遗蹤誰復继，繍衣新搆我来游。君家慶澤從来逺，豈用重爲孫子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