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后杂感--活着真好，人生总有倒计时

文/杜辉

活着真好，简单四个字不是所有人都能体会。自己28岁之前，基本没得过大病,没做过手术，那时候觉得死亡和疾病都是离自己很遥远的事情，自己有的是身体资本可以透支，青春是可以挥霍的。那时候有用不完的精力，有很快可以恢复的体力。熬夜打游戏，睡几个小时第二天就可以正常去上班。一晚上几顿酒，睡个大觉身体就可以恢复。累了就睡，醒了神清气爽。

然后28岁时候的一场意外，胫骨腓骨骨折，做了人生第一次手术。躺在那里，第一次有深深的无力感，自己想坐起来都无从用力。躺在手术台上，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命运自己无法掌握，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生命只能交付给了别人。手术是腰椎麻醉，应该不细的针从腰椎的缝隙处扎紧去，那种酸麻的不适感觉，甚至超过了骨折部位的疼痛，能怎么办，只能忍了。

那时年轻，心态还好，开始做手术，自己还想坐起来低头看看情况，结果被医生挡块布，让老实躺着。随着手术的进行，估计是失血的原因，一种彻骨的冷侵袭了上来。躺在手术台上不停地哆嗦。和医生说，医生给盖了毯子，但还是冷。所以日后看战争片，有些战士因为失血而阵亡，在阵亡前，那种冷意，真的是感同身受，仿佛生命从身上一点一点地流失，仿佛自己可以看到自己生命从自己的身体中离开，一种接近灵魂出窍的感觉。

术后吃喝拉撒都要在床上相当一段时间，只能靠家人的照顾，，那种内疚、无力、急迫的心理，没有经历过的人估计无法体会。术后各种难受，各种难耐，只能学会忍，只能通过倒计时来期盼噩梦的结束。倒数10小时能喝水吃东西，倒数10天能出院，倒数100天能下地，倒数1年能把钉子抽了，彻底康复。倒数最起码给自己一个希望，一个盼头，一个忍耐的理由。

之后也许是岁数到了，身体过了巅峰期。也许是手术伤了元气，反正是精力不如以往。人总想着永远年轻，总想着我曾经可以如何如何，但是岁月不饶人，人过30后体力、精力开始明显的下滑。但大部分人往往意识不到，还觉得自己年轻，曾经你身体可以吃得消的劳累与活动渐渐不可承受。最明显的就是代谢减慢，曾经你可以大鱼大肉大酒，然后第二天一如既往的吃喝。但人到中年，你会发现自己眼大肚子小，虽然嘴很馋，但是你的肠胃可以消化的食物越来越少，吃一点就觉得胃顶着不消化，喝一点酒就需要几天的时间去醒酒。

人到中年，你想做些事业，需要拼命努力；你要获得对未来的安全感，你要拼命积累；你要养家糊口，承担生活的压力，你要拼命地工作。反正大部分人，无忧无虑的生活离你远去，面临的是人生的重负。你只有努着去面对，你只有硬挺着去生活。也许你成功了，有了物质、社会、人脉等等的收获，可以让你顺利地走下去。也许你还没达到目的，还没有积累起未来面对生活的资本，你就需要还身体及人生的债。人生路上最多的是独木桥，机会机遇只能给少数人，大部分人最后只能面对平庸或者庸碌的生活。

你会彷徨，你会不甘，但是你还意识不到，其实人活着就好，其实度过人生的上升期后，总要开始人生的倒计时。年少时总盼着快点长大，可以和大孩子一样，拥有更多的自由，可以玩耍更多的事物。青少时，总盼着快点长大，可以成人工作，经济独立。成人后，你可以挥霍生命几年或者十数年，然后你会遇到人生的岔路口或者瓶颈期。在这之前我们的人生是正计时，我们从零开始计算，期盼时间的迁移，好实现我们对未来的规划及憧憬。但是这之后我们要学会的是人生的倒计时。生命总有终点，人生终会结束。面对这个问题很残酷，但不可回避。千古帝王富贾谁不想延年益寿，谁不期望长生不老，又有谁能实现？

人到40病找人，各种人生的债和命运的债都会开始找上门来。从28到现在11年了，中间也做过若干个小手术。这辈子到现在对手术并不恐惧，已经可以做到面对手术所伴随的风险时几乎无动于衷。人一辈子其实就是在一直选择，一直拼概率。你的运气就是你的命运，你的人生可以走多长，要看命运给你的骰子如何转。所以中国有不惑知天命一说，就是把选择留给自己，把人生交给命运。得之不喜，失之不哀。

在病痛和面对手术之间选择，对手术反而是一种期待，期待通过手术得到解脱。手术前一点也不紧张，还能踏实睡觉，第二天好像很平常的一天。手术是全麻，真的是踏实睡了一觉。还有印象自己在做梦，但是记不住梦的内容。只知道梦还没做完，就没人叫醒，好像早上被叫醒去上班，去面对人生。麻药过去，感觉人轻松许多。睡了一天，晚上实在睡不着，就开始琢磨，琢磨活着真好，琢磨自己的人生从这一刻就需要倒计时了。

人必须经历一些事情，才会有一些感悟。所谓的感悟，含金量高的，往往是经历过事情后的顿悟。没事琢磨，琢磨琢磨你就顿悟了。这也是佛教禅宗的奥妙所在。当你顿悟后其实面对这些并不困难，你会放弃曾经的一些东西，放弃许多执念。当然这里有积极的也有消极的，积极的是你心态更成熟、更平和，消极的就是对命运的接受或者逆来顺受。不过喜欢一句话，认命不认输。活一天总要拼搏一天，或者是继续赌下去，继续拼概率下去。

躺在病房里脑子里就有了这么两句话，活着真好，人生总要开始倒计时。就在为这篇文章构思。其实，也没什么腹稿，就是想到什么写出什么，不过是一种感情的喧嚣。有共同感受的人看到后会有所共鸣，还没到这阶段的人会觉得无病呻吟或者懒得去看。很多时候写东西，不一定是写给别人，迎合别人，就是一种情感的表达和人生的刻记。

我的人生开始倒计时，不过无法预测这个时钟还有多少余时。放下了许多，更多的坦然面对，享受人生。不知道这个钟在什么时候会停摆，不知道这钟中间是否需要大修，不知道每次大修后是否还能继续走时。未来的每一天都需要当最后一天去过，生亦何哀，死亦何苦。死亡曾经是离年轻的我们那么遥远的事情，但随着人生这块钟每次的报时，我们身边同龄人的钟，渐渐开始有停摆的，有大修的。我们心里都存有侥幸心理，希望自己这块钟不要去修理，不要停下来。但一切的未来都是突然发生的，只是需要我们去正视去面对。

活着真好，珍惜你所拥有的一切。那些你曾经觉得理所当然和微不足道的事物，在你的钟快停止的时候，你都会觉得异常珍贵。这就是人生和人性，人生无法重来，但你可以顿悟人生的真谛和发现命运的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