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酒换“杜十娘”

历史故事新编-50

以酒换“杜十娘”

文/墨吟 夏天

冯梦龙（1574-1646）晚年回到故乡冯埂上，潜心著书。他喜好杯中物，常常以酒会友，搜集大量创作素材，并乘着酒兴奋笔疾书，终于著就奇文《喻世明言》、《警世通言》、《醒世恒言》，合称“三言”。坊间揶揄：冯梦龙的大多著作是喝酒“喝”出来的。

冯梦龙有个渔民朋友，大伙儿都叫他冯老爹。冯老爹居住在盛滩荡畔，长年以捕鱼捉虾为生，常与鱼贩、村民交往，故见多识广，满腹故事。冯梦龙经常以喝酒为由，“骗”冯老爹讲故事。冯老爹乐此不疲，既有酒喝，又能解闷，何乐而不为？因而，只要三碗酒下肚，他便会滔滔不绝。

一日黄昏，冯梦龙提了一坛酒踏上渔船，冯老爹开心至极，连忙端出自己做的几碗小菜，有红烧鲫鱼、小虾烧豆腐之类。两人促膝而坐，对饮起来。未隔多久，冯梦龙喝得微醉，满脸通红，他举一碗酒一边敬冯老爹，一边问：“今日可有好故事？”冯老爹端起碗一饮而尽，笑眯眯撸一撸嘴，夹块豆腐送进嘴里，答道：“当然有。”

冯梦龙急不可待，又敬一碗酒，说：“快讲，快讲。”冯老爹这才慢条斯理讲起来：

从前有个李秀才，与风尘女子杜十娘有缘，两人交往过甚，恩爱有加。杜十娘替自己赎了身，高高兴兴与李秀才结伴坐船回乡。哪知，行船途中遇到一个孙财主，李秀才在与其赌博时输得精光，无钱还赌债，居然立下字据，将杜十娘以一千两银子“转让”给孙财主。

孙财主拿着字据来到船上，欲强抢杜十娘回家做妾，李秀才也在旁帮腔说：“娘子随大财主去享福吧，跟着俺穷书生有啥出息？”

杜十娘看着卖身字据，听着李秀才说出如此绝情的话，悲伤欲绝。她让孙财主上岸稍等，拉着李秀才进入船舱，冷笑两声，取出一只描金箱子，对李秀才说：“你将抽屉拉开看看。”李秀才甚感疑惑，拉开第一层抽屉细看，只见翠羽明珰、瑶簪宝珥，充盈其中，约值数百金。

李秀才一下子惊呆了，十娘将抽屉随手一撩，扔到江中，又说：“你再看一层。”李秀才拉开第二个抽屉，居然是古玉紫金玩器，至少值数千金。十娘抢过抽屉，又要扔江中，李秀才连忙双手来夺，十娘却冷冷回说：“要它何用？”猛地将抽屉抛入滚滚江水。

李秀才拉开最后一层抽屉，更加目瞪口呆，原来箱中尽是珍贵珠宝：一颗夜明珠有拳头那么大，另有祖母绿、猫儿眼等奇珍异宝……

李秀才看到这里，知道错过了发财机会，他眼珠骨碌一转，连忙扑倒在地，抱住十娘双膝，挤出数滴眼泪，假惺惺恸哭：“十娘啊，我错了，我不该啊！从今后我终身陪伴你，做牛做马，白头到老……”

十娘撸一撸头发，怒目相向，怒言相斥：“妾风尘数年，私有所积，本为终身之计。自从遇到你这个秀才，你花言巧语与我山盟海誓，白首不渝。妾在箱中暗藏百宝，不下万金，以便随你荣耀回乡，归见父母，亦好委托终身，生死无憾。谁知你这个负情汉，为了区区千金，中道见弃，负妾一片真心。现在当众露宝，让天作证，妾不负你，是你负妾啊……”

冯老爹说到这里，有意卖关子，只管吃菜，再无下文。冯梦龙急了，连声催促：“后来呢？后来呢？”

那料冯老爹说出一句扫兴话：“酒已喝光了，明天再继续吧。”

冯梦龙接过酒坛子，晃了晃，酒确实喝完了。他望望天空，竟然下起蒙蒙细雨，叹了口气，无奈说：“好吧，明天老辰光接着讲。”

冯梦龙悻悻回家，这一夜他转辗难眠。翌日傍晚，冯梦龙拎了两坛酒来到冯老爹的渔船上。冯老爹见了格外兴奋，他特地清蒸了一条白鱼，还烧了油爆虾。两人坐定，刚对饮一碗酒，冯梦龙就心急的催问：“昨天的故事结局呢？”

冯老爹哈哈一笑，自饮两碗酒，然后抹一抹嘴，说一句：“你莫心急，这后来的结局极其简单。”

冯梦龙说：“好老爹，快说吧，求求你啦。”

冯老爹深深叹了一口气：“唉，可怜那绝世佳人杜十娘，一脚踢开李秀才，抱着最后那些珠宝，愤然投身于滚滚江水之中，瞬间被江水冲走，无影无踪。”

冯梦龙听得发呆，喃喃自语：“真乃奇女子也，那些什么读书人给她提鞋都不配啊！”顺手将手中的一碗酒倒入江水中，似在祭奠杜十娘。

回去后，冯梦龙以冯老爹的故事为素材，一气呵成，写出了传世名篇《杜十娘怒沉百宝箱》。

夏天墨吟论古今

夏天：冯梦龙所著“三言”，每“言”各四十篇短篇小说，合计一百二十篇。这三部短篇小说集代表了明代拟话本的最高成就，其中尤以《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最为脍炙人口，是明代拟话本中成就最高的作品。小说写十娘投江之后，旁观的人皆咬牙切齿，争欲拳殴李甲和孙财主，反映了人民对这些纨绔子弟和市侩的痛恨，同时也表现了作者鲜明的爱憎观。

墨吟：冯梦龙在《喻世明言》的序言中说：“日诵《孝经》、《论语》，其感人未必如是之捷且深。”他认为通俗小说可以使“怯者勇、淫者贞、薄者敦、顽钝者汗下”。这一观点十分有见地，说明文艺作品的影响力无可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