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选刊】今日宛似昨日
今日宛似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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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天大圣
小米阿哥
没有如果。
我来，不过是一滴露水，一块石头。
我去，无踪。
上天入地，纯属游戏。
另一个美猴王，
终究，弃我而去了。
只有紧箍咒、筋斗云，伴我西游。
只有白晶晶是俺老孙
躲不过去的劫。
无底洞、火焰山、通天河、
宿命，又算得了什么？
抵达雷音寺，我就转身回花果山。
让别人去长生不老吧。
让不可思议的孤独，见鬼去！
让玉帝老儿、太上老君、二郎神，见鬼去！
我跑，我跳，随我欢喜。
我抓头搔耳，我仰天长啸，哟嗬——
五百年后，蜡炬成灰。
所有的美好已成过去
小米阿哥
令我死去活来的少女，
做了奶奶，或即将晋升为祖母、外祖母。
那汹涌的桃花，
自从开败，就不再对我
掩饰真容。
兄弟们，请饶恕我，
不再以上帝的名义，
垂怜人世，重整山河。
举起杯吧，
三千杯后大醉！即使
所有的美好已成过去，
也就小菜一碟。
你想啊，
天地悠悠，谁人不是过客？
时光如逝，只有悲叹的人，何来仰天长啸的英雄。
蛋痛
小米阿哥
这浮生，过得好与不好，都是虚度
不如蛋痛，让春宵
值个毛线
或与春风同醉，耳鬓厮磨
醒来定睛一看
浪里个浪，今日宛似昨日
天气不错，海棠花也次第开了
春光
小米阿哥
一日三餐，
无所谓萝卜、青菜，
无所谓鱼、熊掌。
不如伫立风中，等一朵花开。
不如焚了少年的诗稿。
不如站在屋檐下，看燕子成双，分飞。
春有时，夏无度，
谁还在乎
蝴蝶的盛宴，走兔的悲欢？
再等一场夜雨吧，
蛰伏的青蛙全都醒来了。
失散多年的兄弟，将给我来信。
我的悲切可有可无
小米阿哥
生命如此卑微，以致我的头颅比我的乳房更低
以致我的缄默，比我的哭泣、比我的欢乐更多
每当我寒酸、愚蠢、顽劣、自慰、刻薄、尖叫、沉寂
或无所适从
我的心就仿佛没了，我的血就仿佛冷了
甚至恐惧也荡然无存
上帝那么遥远，菩萨在虚无缥缈间，美人在月亮之上
另一个我，又在哪里呢
赞美我的，是桃花吗，是木棉树吗，还是蚂蚁，还是蟋蟀
背叛我的，是故乡呢，是旧情人呢，还是梦幻，还是誓言
转瞬间我就老了，不再指点江山
或从今夜开始，我的悲切可有可无
我的眷恋可有可无，我的坟墓可有可无，我的世界可有可无
那首未写的诗
小米阿哥
天涯尽处依是远方，
来一场雨吧，让迷失的河流重现。
万物稍纵即逝，
惟时光无形，无色，无极限。
等来日，说爱与不爱，
今天先擦肩过去。
等悲白发，再敲你的门扉，
无语相向。彼此都乱了方寸。
那一刻，
飞鸟死于黎明，归于尘土。
疯子正在安睡。哑巴寻找自己的声音。
余生之年，谁人
不为春宵所困，不为宿命所苦？
更高的星辰，令我仰望。
更孤独的狼，踉跄在荒原。
一须臾，一刹那，栀子花谢菊花黄。
无需来生，
刻在胸骨的名字，便将拭去。
走着，走着，
同路的人就散了。
只有风中的蔷薇，无所谓蝴蝶、蜜蜂，
无所谓秦汉、唐宋。
证词
小米阿哥
不死的但丁，
在打开的书本里，
讲述着我的前世，我得罪，我的离乱。
桃花，梨花，海棠，水仙，
我都倾心过，
最后却死在枯黄的草丛中。
看吧，我的枯骨上
刻有两只蝴蝶。
此处，或彼处，即我英名丧尽的地方。
白狐在丛林间徘徊，
寻觅我的遗言。
夜莺在月光下缄默，
她身上每一片羽毛，都曾经是我的馈赠。
在南方
小米阿哥
多少楼台、庵寺、长亭，
在烟雨中化为轻尘。
不堪落寞的英雄，
终将死于自己的刀剑。
为了重生，石雕的朱雀扑向火焰。
纵使，枫桥还在，
商贾、旅人、官宦，皆无心夜泊。
星光熠熠，无处思乡。
打着油纸伞、款款而行的小青，
早忘了峨眉和西湖。
唯有，开满庭院的蔷薇、月季，
还能刺痛她的肌肤。
无所谓离散，请把火车开往春天。
只是时光催我老，天涯尽处，月色撩人。
只是他乡陌路，
梅子正熟，煮酒为谁？
鹧鸪春
小米阿哥
千里之外，故乡春深，鹧鸪飞。
那耀眼的绿，无边际，惟有大欢喜。
爱一个人，也许顷刻之间；
爱一片土地，却终此一生。
虽赣南一隅，魂牵之，梦萦之！
当杜鹃声声啼唤，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父兄农事未了，母亲炙酒烹鸡。
我仍踯躅天涯，
暗涌的泪，酸一阵，涩一阵。
望江
小米阿哥
那时。章台柳
未绿，春水兀自东流
过往的帆，有红，有白，有紫
却无人唱《渔歌子》
迨及桃花盛开
相约的美人，有若兰、翠香、盼盼、小蛮
来者唯有蝶儿、清风
月下饮者，唯有另一个李白
千年后，对岸群山
依旧那么远，那么黝黑
陈圆圆昵称思思，寇白门网名曼莉
顾横波，董小宛，卞玉京
更多绝色女子
下落不明
缘由不可拿捏的悲切
梳洗光鲜，倚靠望江楼
摇头晃脑沉吟者
既非孟浩然，也非苏轼，也非高启
行走江边
有家不可归者
何止校书郎李商隐
又何止八上公车
而不遇的震川先生
无来处，无去处
竞日无语者，有张三，有王五，有沈七
七夕与玉儿书
小米阿哥
这一世，不化蝶
不在鹊桥虚度
也不盟誓
除却你，所有的花都已开败
除却来生，唯有你的名字，挥洒不去
慈云阁
小米阿哥
左手敲木鱼
咿呀诵经的老和尚，自北方来
传闻，他越过红尘、时光和似曾相识的人
于某个星夜，抵达这里
一个香客也没有
的时候，他就脱了袈裟
换上居士服，给菩萨上香、叩头
许大誓愿
圆寂前一天，突然
来了个老尼
接过他的衣钵
将他葬于更高的山上
黄昏
小米阿哥
我看见凋谢的海棠，依旧在枝头含情。
我看见奔驰的火车，从隐秘的远方开往天国，周而复始。
我看见一只迷路的鸟，最后死在天空。
我看见秋天过后，大地一片枯涩。
我看见我自己一个人走进夜色，至今没有回头。
笔记薄
小米阿哥
穿花衬衣留长头发那些年
动不动就在人群中
呐喊、缄默、为祖国操心，偶尔胃痛
直到倾城的女人，扔了我
写给她的诗稿，路上见了装不认识
于是自知，除了青云、笔墨
我不过是个秀才。骑的那匹瘦马，嘀哒哒
嘀哒哒，到今天也还没去到
星球的另一面。今生所遇的每个人
都不是我自己
秋意浓
小米阿哥
这个季节，萝卜更好吃了。
女儿生日刚过。
大风起兮，分不清落叶与蝴蝶。
不想春天的事，也不管到底
输了多少麻将钱。
走吧亲，打酒去，给白鹭点赞去。
披了寒衣，独自赏月。
古往今来的英雄，只留下名字和尘土。
爱我的人，想必三生三世。
睡前诗
小米阿哥
即便无人抵达，开在深山的花
也不会尖叫。很难想象，没有我的世界
怎样地静寂。蝴蝶
云雀、麋鹿，各自发呆
芦苇在风中凌乱。惨白的羊骨
散落在草丛。再没有什么可以伤害到我
我的死敌，只剩下自己
我的胸膛，只有自己可以抚慰
来点盐
小米阿哥
来点盐，我有花椒
来个林黛玉，我必乱她的芳心
来支汉阳造，手痒啊，喝了小米粥就走火
鬼子们死的死，伤的伤
来樽迷药吧，余生之年
我要周游列国，与蝴蝶同行，与草木同春
回乡偶记
小米阿哥
不要惊扰花间的蝴蝶、黄蜂
父亲种的紫茉莉、葱兰
都开得极好。母亲为这，天天吃醋
她哪知自己，竟是父亲最拿手的月季
不要试图悲悯落日
随处可见的野蒿，长得比人还高
即便蟋蟀、赤练蛇都死了
它们也还飘摇风中，不肯枯萎
不要打听谁谁，还活在人世
失踪多年的杨瞎子
摇晃着归来时，只有瘸腿的邱老八
迎上前去，向他致敬
在车站
小米阿哥
都是过客。
张三往生，李四赴死，王五尚且徘徊。
带着鲜花上路的少年，
怎知夏绿蒂，早将他背弃。
丢魂的阿廖沙，
连自己的名姓也忘了。
长得极像我的男子，
他找啊找，找啊找，从背包
找到一张
三十年前的单程票。
只有墨丘利，是幸福的旅人。
所到之处，莫非故土。
所爱之人，不是杜丽娘，便是崔莺莺。
黑土
壹场
埋在地下多少年的土
被挖掘机请了出来
小山一样堆在我面前
闪耀着造化黑色的光泽
几十万年前，它们来自江水
如果驻足，如果我足够通灵
也许还能辨认出鱼虾的气息
但这只是上班路上的一瞥
我有自己的命运
亦如万年前一粒沙
正在奔赴它的前程
宝塔与湖
吴任几
那些人从四面八方赶来
有的是为了登塔、有的是为了看湖，
丰腴的湖，远处青山隐隐，
云朵让天空无限扩大。
宝塔前排起密密长队，接起湖边散装的人群，
又将下塔的人交还给湖边，吐纳出人，
整个过程无比冗长。直到
黄昏溶铜般降临，笼罩住这片慵倦的景，
我们仍在塔上，再上一层，湖又小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