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月《赠吾弟》

赠吾弟

建军吾弟：

昨日母亲来电，提及吾弟科考在即，忧思烦闷，茶不想，饭不思，颇为愁苦。母亲甚是担忧。为姊惭愧，枉读圣贤书，一不得经纶满腹，二不得富贵荣华，着实汗颜。身为家中长女，亦有愧悔，愧上不能奉养双亲，承欢膝下；悔下不得体恤吾弟，为君排忧。每念及此，便心有戚戚，常惶惶难安，不可终日。奈何世道艰难，吾辈寒门学子，须披荆斩棘，朝出夕归，方得一时温饱。今夜，值此月圆之时，汝姊笨词拙句，家书一封。以期寥寥文字，可排弟忧思，解弟愁困，宽慰一二。

吾弟，你我一母同胞，本该唇舌相依，手足相偎。奈何天不怜我，自吾弟出生之日起，你我便聚少离多，加之姐弟男女有别，年纪有差，你我姐弟之情本难维系。偶得相见，姊常疾言厉色，呵责吾弟微末之过，不肯体谅吾弟年纪尚幼。念及此，常觉时光倥偬，愧悔不已。奈何岁月蹉跎，时光无情，往事亦如东流之水，滔滔一去不复还。往日之愧，昔时之疚，亦不得偿补。还望吾弟男儿心胸，有经天纬地之雅量，吞吐宇宙之气魄，宽宥愚姊一二。

吾弟，汝乃家中独子，自幼爹疼娘爱，祖父祖母更是关爱备至，呵护有加，衣食起居，事无巨细，唯恐不及。汝姊年幼无知，念及此，常心生怨妒，恨自己枉有男儿之志，却生就一幅娇娥之躯。今思及此，着实可笑可悲，可哀可叹。笑吾年幼无知，妒吾幼弟；悲吾空有壮志，奈何志大才疏，壮志难酬；哀吾弟堂堂男儿，本是鲜衣怒马，春风得意之时，然科考严酷，愁煞吾弟；叹韶光负我，马齿徒增。

吾弟，思及你我少不经事，顽劣不堪，父宽仁有加，母慈爱无双，从未呵责。父尝训话：吾儿，为父不求汝功名有成，利禄加身，但求汝端正为人，于人无所愧，于己无所悔。吾儿堂堂男子，自该顶天立地，仰不愧天俯不愧地，方为吾家好男儿，不负来此世间走此一遭。

吾弟，科考本严苛，竞争亦残酷，吾弟自该念及吾父之告诫，坐如钟，立如松，全力赴之，淡然对之。吾弟乃我黄家独苗，自该精神抖擞，信心百倍，拿出吾黄家子孙之气度，区区科考，何惧之有？唯从容应之是也。

吾弟，汝姐本一介女流，得上天庇佑，父母垂怜，有幸读过几本圣贤书，不敢自居贤才，尚知些许文墨，晓微末道理，方知“此强彼弱“之理，科考亦如此。吾弟在此，科考在彼，吾弟强之，科考即弱，反之亦然。吾弟之智越姊十倍，吾弟之才逾姐万千，汝姐小小女子尚知此理，吾弟岂会不知！

吾弟，《诗经》有云：谁谓河广，一苇杭之；谁谓宋远，跂予望之。吾弟，科考何如河广，何如宋远。河广一苇尚可杭，宋远跂予犹可望，区区科考，自不必挂齿。先贤莫怪，小女子拾人牙慧，囫囵解读，私求勉励吾弟丝毫。

吾弟志学男儿，本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奈何百善孝为先，为人子女，固不得晨昏定省，承欢膝下，万不该自怨自艾，徒惹双亲伤心。吾弟，牲畜尚有跪乳之恩，反哺之义。吾辈生而为人，通恩晓义，岂有不如那飞禽走卒之理？何况，古有孟宗泣竹，黄香温席，亦有王祥卧冰求鲤，朱公弃官寻母。吾辈蒙双亲教导，承爹娘恩义，又饱读圣贤书，故吾辈之孝，自不必逊于古代先贤。

吾弟切记，万事之得皆是缘，万事之失皆无份。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莫要强求，莫要怠惰；莫行愧人悔己之事，莫言伤人寒心之语；勿委曲求全，勿损人利己，勿为吾辈寒门学子丢了颜面！

吾常记庭前红枫，乃吾弟生辰祖父所植，幼时你我常玩乐于树下，父卷一旱烟，携黄牛归来，母忙于灶间，炊烟袅袅。枫红一叶，红一树。待吾弟学业有成之日，定是枫树再红之时！

纸短情长，情深言浅，写下的，吾弟知晓，写不下的，吾弟亦知晓。

就此置笔，不再赘言！

愚姊：月

丁酉年 甲寅月 辛未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