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挂灯笼透着日子红(杨春)
我在阳台上挂红灯笼,83岁的父亲仰着头指挥我,红灯笼映照在父亲清瘦的面颊上,也让我在乌鲁木齐的家有了过年的味道。
2019年春节前夕,父亲母亲从重庆来新疆过年,阖家团圆的餐桌上,父亲望着红灯笼有感而发,他说:“我出一道题,每人说一段关于红灯笼的记忆,给一个关键词。”
父亲给出的关键词是“拜灯笼”。
“滚滚黄沙遮住天,茫茫盐碱连成片;满目荒凉杂草生,野兽出没无人烟。”这是建设初期大漠戈壁的真实写照。20世纪60年代初,我的父母在的兵团农场有了一个朴素简陋的家。
家是戈壁滩众多地窝子中的一间。地窝子里,父亲母亲用土块木棒搭了一张床。土块垒成一个两层床头柜,上层放日常用具梳子牙缸,一面小镜子,几本书;下层一口帆布箱子,是他俩放衣服的地方。
春夏秋三季,喝的是涝坝水,沉淀一下,煮开才能喝;到了冬天,漫天的飞雪便是源源不断的水源。
没有电,晚上数着星星过日子,有事情要做时,就点上煤油灯。灯是母亲的手工,罐头瓶为灯盏,沙布为灯芯。每夜点起,母亲做针线活儿,父亲修理农具,有时也读书看报。我大姐就出生在地窝子里。
1982年,作者(前排左一)七口之家合影。(来源:作者提供)
父亲母亲“拜灯笼”的事情发生在1965年春节。大姐出生不久,我家分到一间土块草泥搭建的平房,因为乔迁新居,父亲特意跑了一趟县城,买了两盏红灯笼回来,挂在家门两侧。大年初一一大早,父亲领着母亲,母亲抱着襁褓中的大姐,向着红灯笼照耀的方向深深地鞠躬。
父亲说,搬了新房,有了电灯,生了孩子,日子更有希望更有盼头了。父亲还说,打那以后,新年挂灯笼就成了我家的传统。
关于灯笼的记忆把我带回20世纪80年代初,我给出的关键词是“吼灯笼”。
我读初一那年,学校组织新年灯会活动,学生自制灯笼庆新年。高粱秆、竹篾、细铁丝做灯骨,大红彩纸、细白绢纸、旧报纸做灯纸。手艺好的同学扎一只宫灯,写诗画图;没手艺的同学扎个方盒,任意涂鸦;更有创意的男同学,把大萝卜、土豆中间挖空,棉花蘸煤油填进中空部位点亮,就成了一盏萝卜灯、土豆灯。这样一盏盏简单又好玩的灯笼,孩子们提在手中,在冰天雪地里奔跑,在星光灿烂的夜空下嬉闹,将心中的畅快和激昂吼了出来,尽情宣泄一种快乐:过新年的快乐、穿新衣的快乐、春天将至的快乐。
那时候,我国改革开放正扬帆起步,父亲跟着建筑安装公司外出打工,母亲承包了十几亩西瓜地,虽然辛苦一些,但家里已有了一些闲钱。我家搬进了宽敞明亮的砖房,用上了自来水,吃饭穿衣也不用攒粮票、布票了。1983年春节,我家买了一台12英寸黑白电视机,一家人围着电视看春晚成了那年春节最惬意的事。
轮到女儿说关键词了,她说出一个“跑”字, 问她为什么是“跑灯笼”,她说起有一年我牵着她在克拉玛依市步行街奔跑着看焰火的情形。那天女儿特别兴奋,仿佛不是我们向前奔跑,而是满街的红灯笼向后奔跑。跑着跑着,就看见钟楼上空燃放焰火了,顿时绚丽“繁花”绽放夜空。
我当然记得,那是2002年春节,女儿6岁。在克拉玛依市大街上,引人注目的不是鳞次栉比的楼房和熙来攘往的车流,而是那高高悬挂的大红灯笼。整个城市被大红灯笼装饰一新,两个一组,三个一串,从灯杆、从树枝倾斜下来,犹如一串串鲜红的冰糖葫芦,又好比秋天树上红嘟嘟的柿子。那阵子,我和女儿顶喜欢出门看灯笼,白天抬头仰望,蓝天、雪树、红灯笼,是一幅北国美景;傍晚去步行街,密密匝匝的红灯笼挂满步行街的上空,是满城张灯结彩的喜庆。
这时晚归的丈夫加入了谈话,他说:“今年乌鲁木齐市有大型新春灯光秀,到时候我们带爸妈一起去看'光影灯笼’。”
2015年10月,作者(后排右四)和家人在重庆拍摄的全家福。(来源:作者提供)
跨入新世纪的第一年,我家买了第一辆私家车,开启自驾游新疆的模式,去了伊犁大草原、喀纳斯景区,最远走到帕米尔高原,去异地过春节成为我家过年的新选择。
“新年挂灯笼,透着日子红。”父亲母亲在20世纪60年代初“拜灯笼”,建设初期物质匮乏,生活艰辛,但建设者心中有希望,日子有奔头;20世纪80年代初的我“吼灯笼”,中国进入改革开放阶段,畅快的欢呼声里,饱含对时代变革的憧憬与展望;女儿在本世纪初 “跑灯笼”的新年记忆,是奔小康道路上百姓幸福生活的一个缩影;而今,从乌鲁木齐到全疆各大城市都推出春节主题灯光秀,则是对红红火火好日子的赞美。
(作者:国家税务总局克拉玛依市税务局干部、新疆作家协会会员 杨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