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选粹】西阳丨垣曲不了情 / 开普饭

作者简介

西阳：原名：张西阳。祖籍山东，中条山集团公司退休职工，2017年8月在山西人民出版社发表长篇小说《流逝在身后的岁月》，热爱文学，渴望以美好的文字点缀人生。

文学

垣曲不了情

作者：西阳

退休后每年一次指纹年检，给我带来了重返故地的理由。

到过垣曲或在这里住过一段的人们，都有同感：这大山里真美，安静、空气好。而在这里工作过几十年或地地道道的垣曲人，感慨的就不是一个美或安静、空气好，能表达得了对垣曲的深厚感情。

四月下旬的一天，细雨沥沥中重返垣曲——山顶轻雾环绕，山中翠绿连绵，山下繁花簇簇，山连着山，雾拥着绿，这扯天盖地的绿，一尘不染的绿，让你瞬间产生，厌了滚滚红尘，倦了喧嚣闹世的感觉。面对一山的绿，你会放空思想，让心情空茫而富有，富有而自由，自由而空灵。啊！这雾绕青山顶，花绽路两旁，像婀娜多姿的少女在白纱轻幔中翩翩起舞，欢迎游子归来！

刚越过隧道，便是另外一番景象，雨停了，雾散了，开启车窗，扑面而来的清新气息，像喝了一口琼浆玉液般心旷神怡。下了高速，被雨水刚刚洗过的翠绿、殷红、淡紫、浅黄、洁白、娇粉频频向你含笑致意，每一朵花儿都在说：垣曲欢迎你！

踏入这片土地由不得你不感慨——垣曲变化太大！十多年间，在历史的奔驰中一闪而过，怎就将这里闪出如此诱人的魅力？曾经的荒凉；曾经的烟火缭绕；曾经的乱石河滩，全被眼前的井然秩序；花木成行；道路宽阔；溪流清澈所淹没。站在黄河路的最高处俯瞰：高楼林立，河水粼粼，树木清秀，天蓝地绿。好一幅人间仙境，好一处山水人家！

夜幕降临时，在多年好友的陪同下，漫步在滨河公园的林间花丛中；左右灯光闪烁，前后河水清凌。站在河岸远眺，水中映出同样辉煌的灯带像条条绸缎，呈阶梯式地延伸飘荡。宁静的夜幕中墨蓝的天空，伴月周围的星星也在水里眨着闪亮的眼睛说：垣曲欢迎你！

如今的滨河公园，是曾经的乱石河滩，人们原来都叫它河套。九六年的夏天这里山洪爆发，洪水拍打着两岸的庄稼、吞噬着周边的民房，像一条巨兽肆虐，怒吼着滚滚而下，所经之处全部卷入它汹涌的怀抱。牲畜死伤无数，民房冲塌两岸，翻滚的黄水中漂浮着锅碗瓢盆，漂浮着牲畜的尸体。那场洪灾同样波及到人的生命，记得一位女职工，在半山腰的冶炼厂被洪水冲到山下的河槽里，待人们找到她时已肢体不全……

暴雨过后，人们站在尖角村的土崖上，嘹望这片浑浊的汪洋，周边一片狼藉，楼倒房塌。只见淹没在水中的一家民宅，高耸的门楼上那四个闪光的大红字“吉星高照”还不屈不挠地挺立在洪水中央。人们一片哀叹声中，不忘调侃：这家的门楼工程过硬，无视洪水傲然屹立。

曾经的乱石滩，荒草甸，职工们周末去逛垣曲县为抄近道，这里是必经之路。河水不涨的时候，只需踩着摞起的石头，蜻蜓点水般地经过。我们常常是三三两两你拽着我，我拉着她从石头上跳过。也偶有失足落水的时候，往往会连笑带骂自嘲一番。河套冬天另一番苍凉的景象深深印在脑海：往往是一场大雪覆盖后，漫长的寒冬难以融化，像一沟白色的链条，弯弯曲曲缠延在县城的边缘地带。山里的狂风将四面八方的杂物集中到河槽里，或是河沿的野山枣树上，五颜六色的塑料袋，挑在树枝上狂欢飞舞。自从那条蟒蛇一般的河槽，变成如今的滨河公园后，我不止一次在这里伫立，而每次都是眼前的美景与以往的不堪交织在一起，往往都是久远的苍凉画面跳出来扰乱思绪。我的家曾住在河岸边那一排排五六年开矿时建筑的简易平房。这片平房为矿山的职工，立下了汗马功劳，它伴随着一茬一茬的职工、家属，一住便是大半个世纪的春夏秋冬。

尽管这里曾经夏日蚊虫叮咬，冬日寒冷无比，几百号人公用的厕所，苍蝇飞舞恶臭难耐，但，还是在这如画的景色中止不住去怀念过去。如痴地想着一幕幕往事：中午集中送水的时候，家家抢时间洗衣服、冲院子、洗菜淘米、刷锅洗碗，一米宽的人行道往往成了飘着菜叶子肥皂沫随意流淌的臭水沟。冬日里大雪覆盖下，远远望去，这片低矮的平房就是凹凸不平的雪丘，只有家家墙壁上戳一节铁皮烟筒，一冬天屋里屋外弥漫着呛鼻子的煤烟味，才感到这里是烟火人家……无论这里曾经多么艰难，多么寒碜，眼前都无法使你不去想她，她深深地搁在你的心底，印在你的脑海。美景只能掩盖历史的表象，无法抹去历史留在心里的深刻记忆。更无法使你忘记、记忆中深入心灵的人和事。

邻居的亲切互帮，我今天单位有事要加班，孩子得在你家吃午饭了。明天他要出差几天，同样将孩子托付给我。隔着篱笆墙的院子，他递给我一碗饺子，我给他塞过去几个油饼，便是邻居们互动感情的家常事。也有因鸡毛蒜皮的事儿，掐着腰、跳着高吵骂的，但过不了多久他们又会哈哈大笑着走到一起。那酸甜苦辣的日子贯穿着欢声笑语的记忆……啊！时间将一切变得可看，可听，可触，可忆。人常说，乡愁难忘。我祖籍山东，出生陕西，长在山西。我真正的故乡在哪里？随着父母一路颠簸，哪里住得最久，哪里便是故乡，哪里便是难忘的乡愁。垣曲——骆驼峰下；那片苍茫的工厂，是我永远的记忆，十二冶的那片平房，一到下雨天急忙上房盖油毡，防屋顶的漏雨；那条通往工厂的慢长坡道；那太阳下风雨里骑着自行车上班的小路上；那熙熙攘攘的菜市场…….是我永远的乡愁。记住了这里，便记住了恩情，记住了恩情，便记住眼前这如画的小城。

朋友见我久久不语，说：“还没缓过神？”
我笑。

他说：“是的，变化太大，你看咱曾住的那片平房，如今全是花园楼房。我儿子在国外几年没回家，进门吆喝着，'我去！这是什么节奏？垣曲把我搞晕了！硬是找不着自己的家门’”哈哈……

我们站在桥上，笑声顺河流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