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贪玩的男生成人了

正文作者:袁海月,首尾的话:海月妈

偶然在电脑里发现若干年前一名男生的两篇作文和一篇短剧本,分别写于他15岁、17岁、18岁的时候。读着这些文章,就想起当年他的样子和他妈妈的样子,那是一个贪玩的男生和一个焦虑的妈妈的样子。
谁能体会一位隐隐担忧的妈妈、在电脑前录入成绩落后的孩子的作文与业余创作的剧本时的心情呢?那真叫悲欣交集。悲的是这么有想法的一个孩子,为什么不用功学习,他要是肯用功有什么学不好的?欣的是他除了学习不用功,其他方面确实令人满意:身心健康、阳光善良、伶牙俐齿、勤快有礼貌... ...可这一切,怎么弥补得了学习成绩不好的漏洞呢?
焦虑归焦虑,很多时候妈妈很无奈。因为她自己都觉得贪玩是孩子的天性,不想过分逼他学习而破坏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又说服不了这个有主见的孩子。只是在外部世界一味用成绩评价他的时候,妈妈总是从全面来评价他,充分肯定他身上的优秀品质与小有的才华。因为别人只看成绩而看不见自己的儿子身上的好,妈妈是看得见的,妈妈不能因为别人看不见而勿视他的好,妈妈不能让儿子被成绩不好一棒打死。这不是护短,而是在呵护孩子的自信心和自尊心。
儿子上大学后,妈妈还略为惭愧地对他的女朋友说:“他什么都好,就是不会学习。”想不到他的女朋友说:“阿姨,他不是不会学习,他很会学习,他学东西很快的,爱思考,老师都喜欢他。他只是不屑于只为考试学习。”这认识让妈妈大吃一惊,细想一下还真是这样,这里面其实何尝没有妈妈的影响,他们都是任性地藐视急功近利的追求,哪怕把自己搭进去玉石俱焚。其实,过于反感急功近利而放弃应当的追求与努力也是一种偏见,一种让人走弯路的偏见。怎么没有早点意识到呢?
让妈妈欣慰的是,儿子确实走过一段弯路,吃过成绩差的亏,进行过艰苦卓绝的努力补救。他上了一所很普通的大学,但他身上优良的品质与综合素养,在立足社会与适应社会上发挥了作用。以至于有时候妈妈感叹:早知今日,当初着什么急呢?

无家可归的美德

(初三考试根据材料自命题作文,15岁)

有一天,美德与我相遇,我问:“美德,你为什么忧郁?”美德说:“我无家可归了。”我奇怪地问:“为什么?”美德给我讲了他的遭遇:

这几天,我准备找个家,去哪儿呢?我想,去公共汽车上吧,那里可以看流动的城市风景,应该是个好家。我来到公共汽车站,一辆大巴开过来,人们一拥而上,险些挤倒一个小孩,我突然感到莫名地不自在。上车后,人们站的站,坐的坐,互不搭理。这时一位老人上车来,他举步艰难,站都站不稳。他向四周环视一周,所有的人都把头转向窗外,老人无奈地低下头。我再也看不下去了,这里根本不能当作一个家,我冲出了门外。

我又来到一个著名的景点,我想,这里应该是个家了。一进门,只见树上刻着“张某某到此一游”,我又一次莫名地不自在。这时,一个人从我身边走过,好象没看见我,“呸”,一口痰吐到我的脚边。我想,里面也许好一些,便向里面走去。一对母子牵手走来,小孩叫道:“妈妈,妈妈,我要小便。”那个母亲环视一下四周,好像没看见我,对儿子说:“想小便就在这儿小便吧。”“老师说,不能随地大小便。”小儿子无奈地说,我感到舒服一些。“哪那么麻烦,现在不便待会儿就别便了。”小男孩不说话,在母亲的怒目下就地解决了。我感到无法忍受,夺门而逃。

我来到一个花园里,看到这里鲜花绿草,心想这里应该是个好家吧。这时,一男一女走来,像是一对恋人。男的走到花盆边,摘下一朵花给女的,女的羞涩地一笑,两人笑眯眯地走了。我感到心里闷得慌,便来到草地旁边想做一下深呼吸。只见一群赤身祼体的工人走来,他们多数不穿上衣,踏入草地,坐下来吃盒饭,边吃边大声喧哗,周围的人都避之不及。他们吃完后大吵大闹地走了,草地上留下一个个白点。我不得不跑出花园。

美德说完后,满脸伤感:“我还能住在哪里呢?”“别急,让我替你想一想。”我热心地说,并低头想了起来。我随地吐了一口痰,一抬头,美德已不见踪影了,我茫然地站在那儿。

(这是2006年小男生在初三的一次考试时写的满分作文,当时年级把作文印帖在各个班里。)

爱吗?(剧本)
(高二写的剧本,17岁)
时间:学期中
人物:妈妈,爸爸,班主任,儿子(差学生),好学生,校长,学生甲,学生乙
第一幕:(家中)
儿子:妈妈,我的手机又坏了。
妈妈:哎呀,臭小子!又找借口换手机呀,这个月你都弄坏四部手机了。
爸爸(上):我回来了。
妈妈:去跟你老爸讲。
儿子:老爸,我的手机坏了。
爸爸:啊?坏了?好好,明天去买部新的。
儿子:老爸万岁!耶!(欢跳着下)。
妈妈:老公呀,你这样会把他惯坏的。
爸爸:孩子高兴就行了嘛。
(妈妈、爸爸边说边下)
第二幕:(教室)
(好学生在看书学习)
儿子(跳上):喂,来看我的新手机啊!(学生甲、乙跟上)
学生甲、乙:看下看下,玩下玩下。
儿子:(走到好学生身边)(不满地)你对我的新手机不感兴趣吗?
好学生(抬头)(迷惘地):啊?什么呀?
儿子:你看我的新手机多先进!开开眼吧书呆子!
好学生:(扭过头不看)我妈妈说了,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要看。
儿子:(蛮不讲理地)不行!你一定要看!!快看!!!快看!!!(把手机抻到好生眼前)
好学生:不不不!你这样弄坏了可不要怪我。
儿子:你今天不看就别想回家!
好学生:(哭)呜呜呜……不要嘛,人家就不看嘛。(跑下)
儿子:哼,死肥仔!土包子!(儿子、甲、乙三人追下)
第三幕:(老师办公室)
(班主任坐着,一只眼睛是青的。爸爸、妈妈上,班主任迎起,握手。)
班主任:今天请二位来是开个小型家长会……
妈妈:啊,陈老师,你的眼睛怎么了?
班主任:(不自然)哼——啊,关于令公子的表现……
妈妈:我儿子可聪明了,是吧?
班主任:他是比较聪明,但是不爱劳动……
爸爸:(不以为然地)劳什么动啊?你可记住了,我们是送他来学习的,不是来劳动的啊。
班主任:令公子还抠打同学……
爸爸:男孩子,血气方刚的,难免嘛,啊哈!
班主任:令公子还逃课……
妈妈:那肯定是你们老师弄得他不开心。
班主任:令公子还顶撞撞老师……
爸爸:(乐了)(对妈妈)这个象我,我小时候也顶撞老师,还打过老师呢!
班主任(忍无可忍):(指着发青的眼睛低吼道)这就是令公子的杰作!
爸爸:什么!你敢用这种态度对我讲话?你等着!(和妈妈急下)
第四幕:(校长办公室)
校长:(背对观众坐着抽烟)
班主任:(急上)(恭敬地)校长好!
校长:(慢慢转坐)陈老西(师)呀,听缩(着),李干(你跟)家长吵架了——
班主任:没有没有,只是反映了他们孩子的情况……
校长:李(你)怎么能惹家长先(生)气呢——?没有家长,李七(吃)行(什)么?没有家长,李喝行么?没有家长,李穿行么?
班主任:这个……我没有说什么呀……
校长:(起立,昂首挺胸站在班主任面前)家长西(是)瓦(我)们的向(上)帝,得罪向帝还办不办学呀——?你到哪混去呀——?你好好反省一下吧。去和家长道个歉——,挽肥(挽回)你叫存(造成)的损失。(讲完下)
班主任:校长,这……哎!(垂头丧气下)
第五幕:(教室走廊)
(好学生从一侧抱着头跑上,儿子举着拳头追上)
儿子(边追边说):敢不给我抄答案,我打死你!
好学生:别打了,我妈妈说考试作弊是不对的……
儿子:天天你妈说你妈说,打死你,打死你妈!(纠住打好学生)
(校长从一侧上,见状停)
校长:(大吼)住手!不许打架!
儿子:管你什么事?老东西!(挥拳打掉校长眼镜)
(好学生跑下,儿子追下,校长满地找眼镜,气得发抖。)
第六幕:(校长办公室)
(校长眼睛发青坐着,爸爸、妈妈、儿子站着)
校长:贱怡(鉴于)令公子的表现,学校觉登(决定)勒令哈(他)退学!
爸爸:什么?敢开除我的儿子?哼!!儿子咱们走。你老爸有的是钱,不上这个烂学校,咱们去上更好的学校。
妈妈:饿了吧,我们去吃麦当劳去!
(爸爸妈妈牵着委屈十足的儿子向下走)
爸爸:(回过头对校长)我的律师会找你的,等着!
妈妈:没有这所破学校,我们照样能把儿子培养成会挣钱的人,儿子,咱们走!
(爸爸妈妈牵着神气十足的儿子趾高气扬地下)
校长:(呆在那里)
旁白:如今生活水平是提高了,很多人有钱了,可是,如此对待自己的孩子,究竟是爱还是害呢?难道会挣钱就是孩子成长的目标吗?我想,时间很快会给这对父母亮出答案!
(文章存盘时间是2008年6月5日)
为自己的梦想找个“依靠”
(高三写的作文,18岁)

人生下来,便不是伟大或强大的,我们从弱小走向强大,依靠着父母的帮持、亲友的鼓励、师长的教导。他们可以在某些时刻给我们依靠。但我们若要实现梦想,就得为自己伟大的梦想找个长久、踏实的“依靠”。

著名的音乐家贝多芬,人们总是夸赞他的伟大,称他是个天才。但我始终弄不懂,一个脾气古怪,到人生后半段甚至失聪的人,是如何创造出一首又一首名作的?有人说过,贝多芬只有创造音乐,才坚持活了下来。没错,就是缘于对音乐的热爱,让他在一个又一个的困难下苦苦坚持。孤单没有击倒他,病痛没有打败他,失聪也没能阻碍他。他对音乐的热爱支撑了他的梦想,那份热爱就是他梦想的依靠啊!

姚明,现在把他称为中国的活名片之一毫不过分。他为两种文化几乎难寻交集的国家建造了一条厚实的桥梁。姚明在美国打篮球,初来乍到时,除了身高之外,其他身体条件都在联盟的平均水准之下,许多人等着看他的笑话。姚明通过自己不断努力,逐渐改变了美国人的偏见,但伤病又开始侵蚀这个巨人,两只脚在七年里动了六次手术。但他从未放弃过,在伤病好了后又勇敢地走向球场。他说过:“我从14岁就开始梦想着打NBA。”他从未放弃过,无论自身条件,外界偏见还是伤痛折磨,都未曾毁掉他对梦想的执着,正是这份执着,成为了他梦想的依靠。

孙中山,伟大的革命领袖。在他的带领下,中国推翻了横立着几千年的帝制的大山。然而过程却并不容易,在手无寸铁时,他四处寻求帮助,传播自己超前的新思想,只身与在中国扎下深根的封建帝制作斗争,他从未退缩,也没有想到过退缩。正是在这无所畏惧的勇气之下,他带领人们铲掉了那些根植在人们脑海中的帝王思想,实现了他复兴中华的伟大梦想。而那敢于斗争、敢于革新的勇气,便是他梦想的依靠。

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梦想寻找依靠,让梦想在困难时,在劳累时也有一个依靠,从而能够继续坚持。梦想的重量,是“自信”、“执着”、“热爱”、“勇敢”……才可以支撑的。年轻的我们,应该尽快给自己的梦想找一个稳重的“依靠”。

(文章存盘时间:2009年9月21日)

2009年生日和同学一起在家里热闹

这三篇习作,都是妈妈当年从儿子的试卷,作文本,笔记本里录入电脑而保存下来的。当妈妈在电脑里再次读到这些文章的时候,恰在朋友圈看到朋友发的《海嘉文化理念汇编》的图片,不自觉地把二者联系起来。

当时,对儿子作品郑重其事的保存,何尝不是给儿子增添一份美好,在为他未来的幸福人生积累正面的影响。录文章于电脑中不算什么付出,在儿子很贪玩、学习成绩较落后的时候,知道得当地赏识他、理解他,那真不是一般的付出。虽然那“付出”多数时候是忐忑的,但出于对一个独特生命、不能适应教育中应试的那部分而倍受打击的不忍心,出于对一个独特生命在一定阶段所表现的状态的理解与尊重,就不得不如此了。当年也不知道那样做会有怎样的后果。庆幸的是结果不错,是妈妈期待与想要的。

那个贪玩的男生成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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