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华:鲁迅曾是我这辈子唯一讨厌过的作家,但那是在我36岁之前
在时代蒙受黑暗时,需要有人用最犀利的语言揭开社会的丑恶真相。但迫于现实的压力,真正敢说敢做的人却不多。
在新社会来临之前,无数底层人民在旧社会忍受着黑暗的社会现实,默默等待着光明的到来。
而作为最富有反抗精神的作家之一,鲁迅在他所有的作品中,都无情地揭露并嘲弄着社会的丑陋面。
迫于时代的特殊性,鲁迅下笔时写得比较晦涩,后来人比较难读懂,导致了一些人对于他的不理解。
作家余华就曾直言:“鲁迅曾是我这辈子唯一讨厌过的作家,但那是在我36岁之前”。曾对鲁迅作品感到疑惑不满的余华,在经历过一定的人生历练之后,终于读懂了多年前鲁迅下笔时的心思。
在每个人的求学路上,书中出现的鲁迅文章都是最大的“拦路虎”。一篇篇被选入课本的鲁迅文章,读起来晦涩难懂,必须先了解当时写作的背景以及鲁迅个人的遭遇,才能将他的文章粗略读懂。
若是要真正读得明白,对于还在读初高中的学生而言,显然难度过高。
当年在求学阶段,还不是提笔写文的作家时,余华也和大多数人一样,对于鲁迅有着排斥心理。
原因无他,只因要学鲁迅文章时,通篇读起来理解的难度过高。再加上,似乎有些“无聊”。现代人们生活的社会,与鲁迅当时面对的黑暗千差万别,对于他的愤恨无法理解,自然也就觉得太过压抑无聊了。
学生时代的余华很喜欢看书,但大文豪鲁迅,却意外地成了他“唯一讨厌的作家”。对所有名师名作满怀敬佩之心的同时,也悄悄地远离着鲁迅的书籍。
但即便心里对于鲁迅有着排斥,在和比如争论时,却习惯性拿鲁迅出来压倒别人。只要在一种说法前冠上鲁迅之名,也就成了真理了。
年轻时的余华对鲁迅持有的感情非常复杂,一方面抵触其作品,一方面用拿对方的大文豪形象来辅助自己的说法。可见,余华即便再“讨厌”鲁迅,也在心里认同了鲁迅的文学地位。
在此基础之上,余华对鲁迅的态度还有着转变的机会。直到他36岁那年,鲁迅在其心中的形象突然高大起来,彻底颠覆了以往对他的看法。
而这由“讨厌”到“敬佩”的巨大转变,竟来自于一次不得不深入研读鲁迅作品的工作。
在36岁之前,余华从未想过,鲁迅在其心目中的看法还有彻底扭转的机会。
1996年的一天,为了赚钱,余华接下了一份改编鲁迅故事为电影的工作。最初得知要改变鲁迅作品时,余华心中还有顾虑:自己从未研读过鲁迅作品,带着对作者的偏见,还能改编成功吗”?
余华后来坦诚,硬着头皮接下这份工作,也是为了缓减自己的囊中羞涩。接下工作之后,余华只好跑到书店买来自己原本最讨厌的鲁迅文集,一篇篇地读下去。
等到打开鲁迅文集,余华才诧异地意识到,过去因自己的排斥心理,错过了许多文学宝藏。文集中出现的文章,对于余华而言“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早在求学期间,上课拘曾硬着头皮读过这些文章。陌生则是因为当年由于排斥而只是囫囵吞枣地读。
再一次读《狂人日记》与《孔乙己》时,余华已经三十六岁了。相比于十几年前初高中读鲁迅文章时,已有了巨大的不同。
尤其是孔乙己的故事,等到余华也是个三十多岁的人时,才进一步地读懂了故事背后的人世沧桑。
那时的余华,自己也成了一个作家,深知笔下写出的文章与自己的内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主打悲情路线的他,虽不曾真实触及鲁迅那个时代,也有着相似相近的感悟。
整整一夜,余华入神地看着鲁迅一篇又一篇文章,在将孔乙己的故事读完之后,“一心向钱”的余华打电话通知老板,自己不愿再改编鲁迅的故事了。同时他还劝老板放弃将鲁迅“商业化”的道路,只因一代大文豪不该被这样亵渎。
若是在1996年之前,余华万万说不出这样的话。在当年年轻的余华身上,提起鲁迅只有厌恶之感,完全不可能这样维护他。
何况在当时,余华曾经公开表态过“讨厌鲁迅”,之后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倒是让人看不透他了。
就如余华本人所说,在三十六岁那年,鲁迅于他而言已经由一个“词汇”变成了作家。
作家与作家之间,对于彼此的才华惺惺相惜。读懂鲁迅之后,余华又恢复了原本求知若渴的态度,开始疯狂地研读鲁迅作品。研读得越深入,越是对其思想肃然起敬。这使得他专门来了一篇文章,对鲁迅先抑后扬,将他的态度转变昭告天下。
这对余华后来的写作有着极大的影响,他笔下的人物也有着极浓厚的悲惨特点,和鲁迅时期的黑暗社会有相似之处。
研读鲁迅作品之后,使他领悟到了更深的文学造诣。抛开对鲁迅莫须有的讨厌之后,他才取得了真正的进步。
千百年前的曹雪芹,也有着和鲁迅相似的经历。不过,曹雪芹对于自己被世人所“不理解”却早有预感。“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读者不深入研读时,要想理解作者的真正寓意,还是有着很大的难度。
回望历史,昔日鲁迅生活的社会沉浸于一片黑暗之中。即便有着最大的勇气与黑暗社会对抗,鲁迅下笔时除了批判,难免还有着很深的无力感。当不能对其遭遇感同身受时,也就失去了领悟其文学魅力的能力。
当“讨厌”鲁迅成了人们的共识时,似乎就成了人类的悲哀。多年前,鲁迅提笔作为武器,正是为了唤醒无知的人们。当对鲁迅的讨厌变成共情时,鲁迅当年的呐喊,才真正地生了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