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吃食记忆之麦收 凉粉儿 辣椒炒鸡蛋
春夏吃食记忆之
麦收 凉粉儿 辣椒炒鸡蛋
节气到了芒种,一句“芒种三天见麦茬”,一下子馋起了从前麦收时吃过的辣椒炒鸡蛋和井白凉水冰凉粉儿来。
“紧收麦子慢收秋”,那时还没有联合收割机,节气一到芒种,乡下就热火朝天地忙起来了。
麦收不等人,不分老幼,人手一把镰刀,下地割麦子打麦捆个个都有活干。为了抢割快打,把麦子赶紧收回家,天刚蒙蒙亮,路边的细草叶儿上露水晶莹,就跟着大人们下了麦地开始割麦了。
为了鼓劲儿,小舅会念一些麦收谚语,诸如:麦熟一晌,虎口夺粮;麦收时节停一停,风吹雨打一场空;麦收有五忙:割、拉、打、晒、藏;等等。
当然,还忘不了来点物质的鼓励:今天中午白面馍馍炒鸡蛋,啤酒管够,外加麻酱温面。只是这麻酱温面不是对我说的,他知道我不爱吃面条,可能才故意把麻酱温面放到了后面说。其实,麻酱温面才是中午的主食,而我馋的却是小姥姥做的辣椒炒鸡蛋。
平日里,小姥姥把家养的母鸡下的蛋都小心翼翼地收进一个麦秸编的窝篓里,盖得严严实实。这些鸡蛋可是农家油盐钱的全部“存款”,除了家里招待亲戚客人,就是拿到村里的供销社用鸡蛋换油盐酱醋洋火,自家平日里总是舍不得吃。
可等到了三夏麦收这几天,小姥姥就会毫不吝啬地从窝篓里把鸡蛋拿出来,头天晚上蒸馒头的时候煮出几个,一大早让大家揣到兜里下地割麦子,饿了临时垫补垫补。
到了中午,小姥姥早早地就把午饭打整好了:馒头,面条,时令鲜蔬炒腊肉——真正的乡村腊肉。那时还没有冰箱,吃肉也不是如现在的“敞着坎儿吃”,能吃上肉有些近似奢侈。
头年腊月的杀猪肉,白水煮好了的方子块,一层层地摆放进一个干净的半大瓷釉瓦瓮里,每放一层都撒上一层大粒儿食盐腌渍。然后把熬好了的猪脂肪油厚厚地浇在上面,冷却凝固,把瓦瓮里的方肉一下子密封了起来。然后盖上木质瓮盖,压上石板,放到闲屋的角落里。
从头年的腊月一直到这年的三夏麦收才搬开石板,打开瓮盖,分开凝固的油脂,从下面“掏出”一块儿腊肉方子,切开来炒菜:有木须肉、芹菜肉、蒜苗肉、豆角肉、茄子肉等那些时令鲜菜,家人们这几天也就能大快朵颐解解馋了。
这些腊肉从麦夏一直能吃到“落秋儿”——秋收的时节,包括密封腊肉的脂肪油,这是炒菜最好的油脂,满含着腊肉香。
炒肉菜喜欢吃,但印象最深的是辣椒炒鸡蛋了。这是一个农家再普通不过的小炒菜了,就是七八个鸡蛋,一把干红辣椒。鸡蛋打开放上适量食盐搅拌均匀,油锅里趁热放进去掰成段儿的红辣椒,略一煸过,有时还放进一小撮新从地头上剪下的嫩韭菜做鲜菜码,微炒后即把搅拌好了的鸡蛋倒进去——滋啦一声,用筷子或炒菜用的小铁铲连续翻炒几下,又鲜又辣又香的辣椒炒鸡蛋成矣。盛进一个大号粗瓷碗里,满满的,放到地桌的中间,香辣诱人。一家人围坐,吃着说着笑着,一上午割麦的劳累仿佛一下子散去了许多。
这之前,还有一样儿也是大家喜欢的,那就是吃凉粉儿。凉粉儿是用绿豆粉做的,人们习惯把做凉粉儿叫搅凉粉,吃凉粉叫做打凉粉儿,这是因为做凉粉儿要用绿豆粉来熬制,边熬边搅,直到绿豆粉熬成了“粥垛儿”。
熬好后,淘进褐色瓷釉的大瓦盆里,用竹片刀或者打豆腐刀横竖着划成小方块,名之为打凉粉。这期间挑上扁担水桶,从村子里的那口老井里摇起辘轳打上两桶瓦凉瓦凉的井白凉水,倒进瓦盆,把凉粉儿“叮”(方言,“冰镇”的意思)起来,不时换换水,保持冰凉度。凉水中的凉粉儿如同翡翠玉般的淡青,晶莹剔透,看着都爽心悦目,清凉可人儿。
然后剥蒜瓣儿,在蒜臼里捣成蒜泥儿,芥末糊也调好了,连同醋瓶子一起放到小饭桌上待用。等到满身是汗的人们从麦地里回来,顾不得洗把脸,端起早已盛好凉粉儿的大瓷碗,浇上蒜汁、芥末糊,倒上醋,咕咚咕咚地一气儿两大碗。酸酸的,凉凉的,爽溜溜的,进了肚,一身的疲劳和暑气全消,神清气爽,整个人从里往外一下子凉爽精神了起来。
从此,麦收的辣椒炒鸡蛋和井白水凉粉儿的滋味儿,也就深深地留在了记忆里。
2021年6月7日。
作者:松风萧月
◆松风萧月:春夏吃食记忆之发面烧饼辣椒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