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年男人学车的教育独白（二）

我开车在路上飞驰，尽管大家都知道我们的车在我们的道路上是开不快的，所有的马路摄像头都能清楚地捕捉到你车子上的车牌号。我如今还会质疑自己，我真的会开车了吗？有时候也会傻傻地独白：如何踩刹车，哪只脚踩油门，开快了撞车怎么办，救援电话是多少，像做梦一般，时不时就想起一个蜈蚣跳舞的故事：蜈蚣很自如地在广场上跳舞，癞蛤蟆有些嫉妒就上前询问蜈蚣：你跳舞跳的那么好，是先动的哪只脚？动了第四只脚后，第十四只脚在干什么？这一问，蜈蚣不自在了，不会跳舞了……故事满是寓意，搞得我经常恍惚自己是否真的会开车，要我说清楚左右脚是如何配合，油门与刹车如何切换，如何换挡又顾及前面马路的状况等确实说不太清楚。最近，我还意识到了一个很有趣的开车现象。我现在租住的地方离上班的地方大约就10分钟车程，而我老家离学校大约40分钟车程。早上上班，两边我基本上都是6：30清醒起床，其不会因为我住的近就晚起，也不会因为我住得远而晚到校，两边出发，基本上都会在7：20左右到校，我就在联想当中人的情绪人的行为在塑造时间与空间的问题，一辆车可以给人带来很多的思绪。

“一个中年男人的学车记”持续写下去，写着写着，中年男人一词会比“学车记”显得更有份量，这种份量带着些悲观因子，带着人生不可避免的一些麻烦情绪。学车继续，故事就会继续。我当然非常享受开车的痛快，记得有一天夜里，约摸凌晨1点左右，我一个人飞驰在道路上，那种“一路驰骋”那种“毫无顾忌”，真是让人心潮澎湃，本来担心会遇上什么妖魔鬼怪，但是疲倦加上了速度，好比吸食了药品一般，亢奋异常，好比来到了一个人的世界，似乎白天城市道路的拥挤逼仄一下被释放了，整条夜路为我而设，让我忘了学车的初心，那就是稳稳当当地去做一个家庭司机，接送孩子上下学，接送爱人上下班，家里诸多碎事，都需要我开车去负责去落实。中年男人开车脱不开油腻的味道，可有车似乎可以逃离些屌丝的气质，同时也陷入了某种责任的怪圈，开车来来回回似乎是为了过一种再正常不过的生活，人双腿行走的本能不值一提，而是开车开车再开车。根本想不起来一年前，自己没有车是怎么生活的。

一个男人到了中年才学车就会多出不少的教育思绪，各种中年生活的压力才得以在车里承载与释放。网络信息经常会提到男人蹲坑时间之久，似乎有拉不完的屎，我自己作为资深蹲坑的中年男人，想一想，其实道理很简单，在工作与家庭的平衡中就想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在工作焦虑与生活压力之中寻一处独处之地，因为在厕所里不太可能有监视器，即使是最亲近的人也不太可能陪你蹲坑，厕所即使有味道也就是自己的味道，没必要嫌弃。人到中年有了老人爱人小人，就越发需要私密空间。试想，车不就是一个绝佳的私密空间吗，所以一个中年男人特别需要一辆车一个坑，换句话说车也是一个坑，让屁股深陷在座椅里，在一个私密空间偷窥着车窗外的世界，可以安放中年男人猥琐的心理。同时，当车没地方停车，车被剐蹭，闯了红灯，乱并线交罚款，儿童安全座椅如何装，车窗上的鸟屎怎么擦也擦不掉，每年车险几种优惠政策凌乱地摆在眼前……我深感一辆车就是一个生活的大坑，把这车一学我还不得不蹲，就很自然感觉到中年男人的某种无力感。你以为你在开车，其实是车在开你，其生活牵着你跑，还不能停。

还是从开车人的手势聊起。开车当然是一种冒险，车一启动就会伴有未知的风险，把生命寄挂或者说交托在这一辆车上。有一次我确实犯迷糊了，眼看就要并线撞到前车，幸亏车的智能系统提醒了我，让我避开了危险，我的手也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头，然后拍打着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清醒些。我发现人遇到需求或者说危险的时候，心灵的释放都需要某种手势来撑场面。运动场上队员互相鼓劲加油需要手势，孩童之间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也需要用到石头剪刀布的手势，大家去音乐节听民谣、流行、摇滚都需要手势来表达，连拍照也需要一个手势来稳定姿态与情绪，手势在生活中会起到很大的作用，佛的教育很多时候都依靠手势，他们唤作手印，有什么禅定印、说法印、无畏印等，各种手势来表明自身的状态。有一次我开车，直接从小路冲出主路而后右拐，把一辆大奔吓个踉跄，尽管没撞上，直路上的大奔向喝醉酒一般，从我车边闪过。坐在车里的我惊魂未定，前面的大奔就出来了一个大拇指朝下的手势，狠狠地鄙视了我一番，有可能是大奔开的太快，有可能是我右拐没有贴路边，差点出了事。还有一次也是大拇指手势，这次是朝上了。公交车这般大家伙一般是不会让路的，我一遇到大车就躲远点，一次一辆公交车要并线，我远远地就停下了车子，看着他那大长方的身体甩在了我前面，司机倒是豪爽，伸出了手势为我点赞，惹得我开心了一下，好比我坐在车里，停车比了比“通行”的手势，让行人先过一般，有一种心理上的优势，我强你弱，我比你强，我可以让着你的心理快感。

可有一次，有一辆车想从旁道插队并到我这边的主道上来，这位司机还比较讲究，主动降下窗户伸出了大拇指，我想意思是要我让一下吧，也不知为何，凡是主动的手势我都莫名的反感，我就直直地开了过去，心里想着怎么这么没素质，还想礼貌式插队，着实是忘记了自己在并线时也期待别人能脚下留情的情绪了。车真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教人互换立场互相思绪。我在开快车的时候，就非常嫌弃挡在我前面的慢车，心里想着开车还开这么慢，咋不去骑自行车；当有车飞快地插到我车前面的时候，心里就叫骂着开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呀。在快慢之间丧失了公允，唯我独尊的思绪很是恐怖。

并线倒是其次，我有一次把油门当做了刹车，急转冲向了人行横道，幸亏是个夜晚，没有行人，黑暗掩饰了我这辆车的慌张，却掩饰不了我的冷汗，后面还坐着家人，胆颤不已。其实还有闯红灯，我现在有些理解为什么会有车闯红灯了，有时候真的不是我要故意闯红灯，而是前面的大车挡住了我的视线，大车过的时候应该是黄灯了，我跟着大车过，很容易就闯了红灯，为此紧张了好久。也很奇怪，闯了红灯，人的下意识是吓一跳，然后马上冷静地查手机路线，这里是否有监视器，很侥幸，没有，全身放松，这就是人性，闯了祸的第一时间不是承担而是逃避。

父母要来北京了，我急于开车去接他们，似乎想证明些什么，不知是为了超越上一代，还是为了说明我在北京很好，家里的顶梁柱，反正中年男人学会开车总是想证明些什么，又或者是被生活逼迫了些什么。坐在车里的家人时常会提醒我要认真开车，我很容易就反驳——开车这件事不是认真就可以的，开车越是心态放松越能达成一种严谨的行为反应。有时候也会因为车与爱人争吵，爱人会经常说我不记路，路盲，由于担心对我开车总是指指点点，做理论上的指导，有时我回一句，两人会生很久的气——自己不敢开车，还老在我车里找存在感。最近我写的比较得意的句子，那就是你只有结婚才知道自己是个怎样的男人，你只有生儿育女才彻底知晓自己的模样，凡事操心，事无巨细，整个家庭都在考验你的素质，你的智商情商，你的方方面面，哪怕是一辆车也在时时考验着你的权力与义务。一辆车、一个中年男人已经不单纯了。

夜里，往窗外望去，车水马龙，车灯闪闪，每一辆车都是一个世界，有了车才可能更加接近一个真实的自己。回到车本身，似乎有了车，开车并没有那么重要了，而是这辆车这个空间该如何安放，有物质空间如何停车的问题，在当下开车开得好不如停车停得好，有时候我见到一些车停的位置真是一种才华，拍案叫绝，都不知道他是如何想出来的，所谓的“见缝插针”“柳暗花明”“藏头露尾”等，都在说一辆车的安放效果，当然，也包括其心理空间的逃避与责任，我基本上很少为自己开车，都是为了家里的人家里的事，这样一来，这辆车让人开的很心安，一个中年男人背后是一辆车是一家子是一辈子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