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云贵：难忘的年味——耍狮子

难忘的年味——耍狮子

申云贵

正月耍龙耍狮子，二月耕田种豆子。小时候，我住在乡下，每年正月都能看到耍狮子。

乡下人耍狮子讲究朴实无华，没有花架子，耍的是真功夫，图的是热闹和快乐。锣鼓一响，耍狮子的队伍进了村，村里人立即众星捧月般把他们迎进堂屋。一个老者吆喝一声，两个年轻人便各自拿着简陋的狮头，随着锣鼓声，活蹦乱跳地舞起来。两个年轻人舞完狮子，上来一个精壮的汉子，大冷的天，脱掉上衣，赤膊打起拳来。精壮汉子腾、挪、闪、跃，进退灵活，身轻如燕，引来声声喝彩。精壮汉子表演完后，又上来一个年轻后生，也赤着上身，耍了一套棒术。木棒被年轻后生舞得呼呼生风，气势如虹，也博得阵阵掌声。

许是村民的掌声和喝彩声起了作用，陆续又有人出来表演，有耍凳子的，有耍桌子的。没想到这些平时老实巴交的乡下人竟个个身怀绝技，真是高手在民间。

武术表演完，就开始跳桌子。在堂屋中央摆一个八仙桌，耍狮子的人一个接一个从桌上跳过去。先是一个桌子，后来并排摆上两个。那些人面无难色，用手在桌上轻轻一拍，如蜻蜓点水般轻松跃过，看得大家直吐舌头。

叠罗汉没什么惊心动魄，但需要足够的力量。一个五短身材的汉子来到场子中间，弯腰半蹲。一个中年人先爬上他的肩膀坐着，然后再上来四个大汉，身前身后各站一个，另两个站在他左右两边，四个人都把一只脚踩在他的大腿上，手挽着他的手。但见他长吸一口气，大吼一声“起”，身子往上一站，那几个大汉同时把另一只脚抬起。这汉子负着五个人在原地停了几十秒，还转了一个圈。五个人，至少有五六百斤重吧？怪不得，那些人一落地，场上就响起了一片掌声，还夹着惊叹声。

真正惊险的是“起排楼”。“单排楼”一般三人高，最下面是一个粗壮的大汉，第二个人先爬上他的肩头，接着站立起来，第三个人扶着一根木棍，站到第二个人肩上。最高处的人还做一些惊险动作，没有一点安全保护措施，摇摇晃晃，看的人都为他们捏一把泠汗。最上面一般都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一是孩子体轻，二是胆子大。我小时候看过最高的排楼是三人高的排楼，看完后，我的心一直悬着，一晚上都不敢睡觉。“双排楼”是两组人对面而立，最上面的两人得抬着二根木棍，棍子上再上去一个人，做一些玩双杠一样的动作，不过在人搭的排楼上做动作比在双杠上要惊险得多，往往一些胆小女孩子会吓得忽然尖叫一声。

压轴戏自然是狮子上高台。场中叠着两个八仙桌，八仙桌上又叠着两条板凳，看着就让人头昏。可两个舞着狮头的男子，一边舞一边还得往上攀爬。那可不是一般的攀爬，一会金鸡独立，一会倒立，一会又弯腰。到了顶上，更是花样百出，惊险连连，看得人身上冒汗，脚像打摆子。

有时村里一些年轻力壮的后生嚷着要和耍狮子的人角力，还有一些则缠着要学几手功夫，于是欢笑声、喝叫声此起彼伏。温馨、热闹的气氛，比姗姗来迟的春色浓。而这一切，在时间过去很久以后，还会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时候，乡下人崇尚武术，讲究礼义，每到过年，就组织队伍耍龙耍狮子。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过年时放下锄头、放下扁担、也放下所有的烦心事，脸上洋溢着快乐、洋溢着轻松、洋溢孩子般的天真，尽情地玩乐。过去一年的喜怒哀乐都消失在欢声笑语中，而他们心里又在编织着新的愿望、憧憬着本年的丰收。浓浓的节日气氛，浓浓的乡情，浓浓的亲情，醉了早春，也醉了人心。　　如今，生活水平提高了，生活方式也发生了改变，那些沉迷手机和电视的人们根本不屑耍狮子了，而那些喜欢耍狮子的人又慢慢老去。也许，若干年后，像耍狮子这样的民间传统艺术，只能在书中看到了。

（作者简介：申云贵，邵东市杨桥镇清水村荫家堂人，现邵东城区经商。系邵阳市、邵东市两级作家协会会员，有小说、散文发表于各级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