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人宜宾之03：苦中有乐板栗坳

经义小地理

李庄古镇，素有“万里长江第一镇，大师学子第二故乡”的美誉。距离古镇西南方约5公里的永胜村“板栗坳”，有一座私家大院——栗峰山庄，静静地伫立在小山坡上。

“板栗坳”其实是一座小山，旧时的人们特别相信风水，说这个小山形似犀牛望月，风水极佳，当时这座小山上长有两棵数百年的板栗树，因此得名“板栗坳”。

栗峰山庄坐西向东，是一座典型的四合院民居，占地面积约8000平方米，建筑面积近4000平方米，是清朝乾隆年间李庄望族张家所建的私家大宅，共由7个四合院组合而成，据说仅房门就有108扇。

抗战时期，国立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于1940年西迁到此，一大批知名学者傅斯年、李济、董作宾、劳干等皆在这里工作、访问，其间古建筑专家梁思成还将山庄作为川南民居的经典收入《中国建筑史》。

进入院门，正面是一块用甲骨文书写着“山高水长”碑额的石碑，这是1946年5月1日历史语言研究所离开李庄前，由傅斯年、李方桂、李济、董作宾、梁思成等50多位学者所立，表达他们对李庄深厚的感情。碑文由陈槃撰文，字体由劳干所书，碑额由“甲骨文之父”董作宾先生撰写，碑文描述了栗峰山庄的建造年代、研究所迁到李庄的过程以及写下此文的原因。

再往上走，就进入山庄正门。院内展陈着国立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体质人类学研究所在李庄期间的珍贵史料。其中最引入瞩目的要数李光涛编辑的《香樟集》，真实地记录了当时的青年才俊寓居李庄，追求当地姑娘并终得婚娶的浪漫故事。

香樟豆，圆又圆，研究学问不值钱。

来到李庄四年整，没人问俺热和冷。

光身汉，下决心，娶个太太待俺亲！

1940年，来到李庄数以千计的未婚青年，生活在孤寂沉闷的环境之中，有人便把身心系于这块土地，向当地的姑娘表白自己的情思。

山茶花，朵朵红，三院学士最多情。

折一把茶花求婚去，第一个成功是逯卓亭。

这首诗讲述了助理研究员逯钦立的爱情故事。“三院”就是历史语言研究所在山庄的驻地，院内有两株红山茶，又名“茶花院”。逯钦立，字卓亭，山东巨野人，1939年毕业于西南联大中文系，随即考入北大文科研究所，1940年去李庄继续研究生学业，在导师傅斯年的精心栽培下，来到李庄两年后修业毕业，留任助理研究员。就在这期间，他遇上了板栗坳栗峰小学女教师罗筱蕖。罗筱蕖人称罗九姐，是当地乡绅罗南陔的九女儿，本来在成都读书，后因学校遭日机轰炸，便返乡受聘任教。逯钦立开始狂热地追求，却遭到了罗南陔的反对。因为他们既担心这些人到时会说走就走，又担心这些人在来到李庄之前已有家室。于是，傅斯年为弟子逯钦立亲自提亲。先是给罗南陔的族侄、曾任“三军”成都办事处参谋后解甲归田的罗伯希写了一封撮合信，了解到罗家的疑虑之后，又写了一封证明信“已经查照逯君并未婚娶”，后面还附有历史语言研究所研究人员的“保证书”，张政烺、傅乐焕、王明、劳干等纷纷签名证明逯钦立“年逾三十，尚无家室，以上所具，确系实情”。于是，逯钦立与罗筱蕖终于牵手成功。

山茶花，年年开，戴一朵茶花下山来。

自从大桥会一会，李光涛相思苦难挨。

月亮光光，打水洗衣裳。

洗得干干净净，穿着上仓房。

仓房头，有高楼。

楼下歇，遇到张三姐。

三姐咪咪笑，喜得光涛双跳。

一跳跳到板栗坳，三天三夜睡不着觉。

李光涛原本有妻室，夫人蔡氏因染风寒身亡。来到李庄后，和逯钦立成为很好的朋友。逯钦立与罗筱蕖结婚后，罗筱蕖便把自己的表妹、人称张三姐的张素萱介绍给李光涛，43岁的李光涛娶了17岁的张素萱，老夫少妻，让人羡慕至极。

1944年6月，历史语言研究所的杨志玖与房东女儿张锦云结婚。据说当时的婚礼非常特别，先是坐轿子，从田边抬到牌坊头，完成搭盖头、上轿、起轿、拦轿、颠轿、哭轿、下轿整个个过程，然后是更换服饰，新娘身穿婚纱，新郎身穿西服，在上厅房举行新式婚礼。

一年年，整个栗峰山庄都会不时沉浸在这种欢乐和喜悦之中。

栗峰山庄还展陈着有关考古特别是殷墟发掘的介绍，一些字画和对甲骨文、甲骨片介绍，饱含着厚重的历史和文化。这些展品一次次把人们带往那段特殊的岁月，带往深深的回忆。一位位大师就是在如此艰难却又如此浪漫的环境下，专心于学术研究，取得一个又一个丰硕的成果。

让我们记住他们吧——

傅斯年，著名历史学家、古典文学研究专家、教育家，五四运动学生领袖之一，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创办者。曾任北京大学代理校长、台湾大学校长。在李庄期间，担任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所长。

李济，人类学家、中国考古学之父，是中国第一个人类学博士。曾留学美国，1922年哈佛大学毕业回国，后长期在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任职。在李庄期间，担任中央博物院筹备处主任职务。1949年后赴台湾，先后在台湾大学历史系及历史语言研究所任职。

董作宾，甲骨学家、古史学家、“甲骨四堂”之一，曾在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工作，1948年被选为中央研究院院士。在李庄期间，董作宾研究甲骨文，并完成著名“殷历谱”，将中国历史向前推进了273年。

李方桂，著名语言学家、非汉语语言学之父，是中国在国外专修语言学的第一人。为国际语言学界公认的美洲印第安语、汉语、藏语、侗台语权威学者，并精通古代德语、法语、古拉丁语、希腊文、梵文、哥特文、古波斯文、古英文、古保加利亚文等。

赵元任，著名语言学家、哲学家、作曲家，中国语言科学创始人，被称为汉语言学之父，中国科学社创始人之一。

（摄于2019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