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特立独行的皇帝，造就了一个品相完美的“金饭碗”，流传了500多年，未见丝毫划磨痕。这次，我以底价拿下了一件比故宫博物院传世旧藏品相更好的御用佳器。
中国历史上
最特立独行的皇帝
自封威武大将军
开杂货铺开妓院
2015年11月14日，中国嘉德秋季拍卖会期间，中国嘉德与“佳趣雅集”合作举办了一场“瓷中佳趣”展览。“佳趣雅集”是慕港台地区的敏求精舍、清玩雅集而成立，国内大部分知名古董瓷器藏家、行家群贤毕至，欢聚一堂。在这次雅集上，我有幸认识了“佳趣雅集”的学术顾问金立言博士，他也是《瓷中佳趣》的主编。金博士的大名早就如雷贯耳。他曾任职香港佳士得国际拍卖有限公司陶瓷部专家，也担任过中国嘉德国际拍卖有限公司高级业务经理，学术论文频频见于《故宫文物月刊》等刊，在瓷器鉴定与研究方面颇有建树。
集结回广州后，我们一直保持联系。金博士把收藏的康熙豇豆红釉瓷碗的视频发过来让我欣赏，我也把广州电视台《大藏家》栏目播放我的一集专题片发过去请他指教，他就知道了我喜欢收黄釉瓷器。到了12月，佳士得香港秋季拍卖会即将开始，本场拍卖会全黄釉瓷器只有一件，就是编号3184的明正德黄釉碗。正德皇帝是我很感兴趣的皇帝，正如正德瓷器一样。因为明朝正德皇帝是中国历史上最特立独行的皇帝。明代的大臣们一直按儒家思想来塑造和要求皇帝，他们要给天下万民营造出一个符合儒家礼法的有道明君，他可以英明地分辨出哪个是忠臣、哪个是奸臣，可以从诸多的奏折里聪慧地挑选出最正确的那一个。正德继位于1505年，那时他还不满14岁，但他甫一登基就惊得满朝文武大臣满地摸自己的眼珠子！这位正德皇帝朱厚照的一举一动都是对儒家礼法、成训、祖制的反动！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反动派！
▲正德皇帝朱厚照
他是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也是太师、镇国公、大庆法王西天觉道圆明自在大定佛……这些都是他给自己封的官。他还是杂货店老板——他在皇宫里开店，自己捋起衣袖当掌柜，卖货给宫女、太监等。他还在皇宫中开设妓院——当然是模仿的，让宫女扮作粉头，自己挨家进去听曲玩乐，毕竟就只有他一个客人嘛。他通晓佛经、梵语，而且经常穿着番僧的衣服诵读番经、演习法事，还在宫中亲自开坛讲演佛法。有宫女求出家，他这个大庆法王还亲自帮宫女削发受戒。他还是一个外语系的优等生，除了中文、梵文、阿拉伯文，竟然还会葡萄牙文，甚至可以跟葡萄牙使者直接交流。历史上中国和葡萄牙的第一次外交接触，就是由正德皇帝接见葡萄牙使臣开始。正德十二年（1517年），蒙古鞑靼小王子统五万骑兵侵境。皇帝要御驾亲征，满朝文武官员坚决反对，于是聪明的正德耍了个花招。他改封自己为“威武大将军”率军出征。满腹经纶的大臣们闻之如五雷轰顶，吃惊得目瞪口呆：古往今来只见“御驾亲征”，但没见过皇帝自己降职为大将军领兵出征的。
▲网友给正德画的漫画（图源：朕说）
正德率军到了长城，管理长城关隘的御史坚决紧锁关隘不准他这个“威武大将军”出关，他马上以皇帝的身份下令撤掉这位御史，然后用“威武大将军”身份领兵出关……经殊死血战，终于击溃敌军，正德乘胜追击，取得最终胜利，史称“应州大捷”。跟浴血沙场、开疆拓土、马上得天下的开国皇帝不同，古往今来有几个生于帝皇之家、长于妇人之手的太平子有如此血性，敢于亲自冲锋陷阵、浴血厮杀？他受不了紫禁城清规戒律的约束，置后宫佳丽不顾，在皇宫外西苑太液池西岸（如今的北海公园边上）一处园林中自建一处别宫，取名“豹房”，里面充盈着娼女、喇嘛、江湖术士。正德皇帝终日与他们厮混一起，连宦官都可以与他平起平坐，一同嬉戏作乐乃至通宵达旦地开怀畅饮而毫无拘束一一多么有真性情的皇帝啊！用不着表面满口仁义道德，内里满腹男盗女娼。即便是当朝风气极为看重的各种国家大典，正德也表现出超凡脱俗的通达。他祖母举行葬礼那天正好下雨，正德见满地泥水，不忍心让朝臣们滚一身一脸的烂泥巴，于是下令免除跪拜磕头。可人家不领情，那些正好借机会表示忠孝之心的朝臣们纷纷慷慨陈词来谴责皇帝：“您这是忤逆之罪！您根本违背了孔孟之道，有失人伦。”古往今来有几个这样的皇帝！他的年号为“正德”，这更像是讽刺他。因为按照传统的儒家观念，他全身上下似乎找不出任何能称之为“正”的德行。
▲网友PS正德画像
他常常被人冠以“荒唐”等字眼，但是他的性格却最像我们现实中的普通人：一个对任何事情都有着极大兴趣的聪明学生；一个有着七情六欲的翩翩美少年；一个对身边人无比随和的贵公子；一个喜欢跟手下人甚至身份十分卑微的人一起吃喝玩乐的朋友；一个不讲尊卑、对繁文缛节不以为意的客人；一个会体谅下属在雨水中跪地之辛苦的上司；一个不忘在祈福的时候加上爱妻名字的丈夫；一个可以经常放着皇帝銮舆不坐却跑到后面大马车上和军士们挤坐一辆破车的哥们儿……然而，这上面诸多身份里，唯一缺少的是他最正式的身份一一皇帝，并且应该是一位恪守礼法道德的皇帝。道学家看正德是流氓坏蛋，史学家看正德是任性荒唐，我眼中的正德却是率性随意。“虽魏晋风流，犹有不及”，活得鲜活、精彩、动人。正德虽是荒唐，但在大事上一点也不糊涂。他处事刚毅果断，弹指之间诛刘瑾，平安化王、宁王之叛、大败蒙古王子，且多次赈灾免赋，这些都是正德年间大事。而且，他在位时朝上仍有不少良臣贤才，也从侧面反映出这位帝王治下总体上仍有可称道之处。明朝的败坏不是由正德而是由万历怠政开始的。正德继承弘治，弘治帝是明朝少有的有道明君，缔造了“弘治中兴”。偏偏正德帝跟他截然相反，一个是天下道德仁君的楷模，一个是世上荒唐胡闹的鼻祖，这对父子皇帝反差够大，明朝的历史就是这么精彩。弘治朝的黄釉瓷器最为著名，是明清两代黄釉瓷器的最高峰。正德黄釉继承弘治黄釉的优良传统，相比之下颜色略深，反而有稳重大气之感，较之于真实历史真是诡异。黄色一向是帝王专用色，瓷器上纯正的黄釉始于明洪武年间，之后各朝均有烧制。黄釉瓷器为明清宫廷专用瓷，决不许民间使用。黄釉瓷器在古陶瓷艺术中占有很重要的位置。弘治的黄釉瓷器被后人誉为明清之冠，除了釉色超凡绝伦外，还在于此时黄釉瓷突破了品种上的局限，开始出现诸如牺耳尊等体量较大的琢器。由于名气太大，尽管此前各朝已采用浇釉法工艺进行施釉，但每每提及“浇黄”之名，人们首先想到的是弘治黄釉。弘治黄釉釉色娇嫩，宛似鸡油，故又称“娇黄”“鸡油黄”。正德继承了前朝遗韵，两朝的黄釉虽然类似，但正德的黄釉却总是少了弘治那种清澈如水、莹润如酥的味道，颜色较弘治为深，略显老色。品相上佳的正德御窑全黄釉宫碗在拍卖场并不多见。2015年12月2日，佳士得香港秋拍“重要中国瓷器及工艺精品”专场上拍一只来自“香港重要藏家”的正德御窑全黄釉宫碗，编号3184。
土耳其托普卡比宫藏有一对类似的正德黄釉碗，见康蕊君编著的《托普卡帕宫藏中国瓷器》（ Chinese Ceramics in the Topkapi Saray Museum Istanbul）1988年版，卷2第448页，编号775。另有一件近似的例藏于维多利亚阿尔伯特博物馆，见约翰·艾尔斯（ John Ayers）编著的《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藏远东陶瓷》（Far Eastern Ceramics in the Victoria and Albert Museum）1980年版，图155。仇焱之旧藏也有一件正德黄釉碗，先后售于香港苏富比和佳士得香港。这只碗造型端稳周正，撇口、弧壁、深腹、圈足，碗底署青花楷体“大明正德年制”六字双行外围双圈款，底施白釉，白中泛青，其余全部满施黄釉。釉面清亮光洁，釉色匀净，品相良好，没有常见的使用划磨痕。睹之赏心悦目，抚之爱不释手，真御用佳器也！
流传了几百年，还一点使用痕迹都没有，太难得了。不要说它是本场唯一的全黄釉器了，就这么难得一见的正德朝黄釉佳器，我一见倾心，怎可放过？女孩子的心事有时就是这么简单，一见钟情，也就任性了。预展期满，第二天就要拍卖了。晚上金博士的助手罗丹小姐发来微信：“金先生前两天去佳士得香港预展的时候，留意到下面这只正德朝的黄釉碗，仔细看了这只碗，非常好，品相也没问题，不知您是否有留意？他我转告您。”我立即复：“谢谢！已到预展现场看过，并了解到送拍情况。”金博士的美意我领会到了，真是热心人哪！知道我喜欢收藏黄釉瓷器，就专门提醒我，让我心中充满浓浓暖意。佳士得香港这场秋拍，全场爆满，后面也挤满了人，一点“市场调整期”的迹象都没有，举牌还是那么热闹。本来笃定的心情，随着一个个的争夺变得有点紧张了……轮到编号3814拍品，拍卖师开始叫价了。我环视四周，没有人举牌，我也按兵不动。拍卖师继续叫价，几声过后，见没有应价，拍卖师明显有点失望了。此时，我不慌不忙地把号牌往上一举，拍卖师眼光一亮。再喊几声，就槌子一敲：归你了。举牌是一种心理战术，是有学问的。不记得竞得后还去忙了些啥，忘了及时告诉金博士，反而是金博士记挂此事，晚上来电问是否我拿下。我才不好意思地告诉他：“谢谢金博士指点，我以底价62.5万港元拿到了。”
内外全黄釉瓷器素为明清官窑之高贵品种，或为日用器，惟帝、后及皇太后可用；或为祭祀用器，专祭土地。此碗没有常见的使用过的划磨痕，流传了几百年，品相依然非常良好。想必它的每一代主人都被它身上散发的明黄之美陶醉了，故对它珍爱护持，オ使得它一直溢美人间。
▲冯玮瑜藏大明正德黄釉宫碗
该碗胎质细腻坚致，黄釉釉面光洁匀净，釉色莹润如酥。古雅静穆之中，彰显尊贵气质。我在家中陈设出来，立即满堂生辉，充满雍容华贵的气象。
我越看越喜爱：这不是堂堂皇皇的“金饭碗”吗！我越想越美：这年头大家都说风水，家里陈设一只“金饭碗”，灯光照耀下，明明晃晃，璀璨炫目，娇黄荡溢，尊贵气息满屋流淌，正大光明，何等鸿运！多么气派啊！
▲冯玮瑜藏大明正德黄釉宫碗
2016年1月22日晚，夜寒风料峭，这是近50年来广州遇到的最冷的寒潮，暨南大学的校友楼却热闹非凡。暨南大学建校110周年庆祝活动第一场拉开了帷幕，这次主题是“艺术、生活、文化分享会”，我是首个登台演讲的嘉宾，讲的是收藏与生活以及个人收藏故事。寒冷阻挡不住大校友们的热情。校友们情绪高昂，气氛热烈。
▲冯玮瑜在暨南大学建校110周年庆祝活动上做主题演讲
我刚讲完下来，手机就在振动，是罗丹发来微信：“金先生在编撰《中国民间藏瓷大系》丛书的京津卷，这套丛书是国家'十二五’计划的一个重要项目，由中国收藏家协会和河北美术出版社牵头，每一卷皆收录260余件来自民间收藏家的古陶瓷藏品。金先生希望能将您刚从香港佳士得所购的正德黄釉碗收录至该卷书。不知您意下如何？”
好东西确实让人惦记啊！能入金博士法眼，当然是好事一桩，也是抬举我们，我当然乐意。这么好的正德佳器，没有明珠暗投，它正大光明地又多一个著录，也不负它入藏我的一段缘。
▲故宫乾清宫
2016年春节大年初二，时值晌午，窗外突然飘荡一片片雪花，薄如鹅绒，袅娜而下，轻不压枝一一广州下雪啦！
地处亚热带的广州居然会下雪？我伸手窗外，一片片雪花飘到手上，看着它在我手上渐渐融化，如幻如真……竟亲眼看到广州下雪了！我又惊又喜，据说这是近百年来广州唯一一次飘雪！
这只“金饭碗”刚入藏不久，就喜事连连。
2017年6月4日，江建新、郭学雷、曹建文、李峰、何身德一众专家学者到我处为“黄承天德一一明清御窑黄釉器对比展”的展品进行甄选鉴定，众专家对这件正德黄釉碗赞不绝口，其釉色、品相之完美，征服了众位专家。
▲专家团鉴赏正德黄釉宫碗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一件艺术品摆出来，不用多说什么，艺术品自己会说话，它的好与美，瞬间就能打动人们的心扉，正如这件正德黄釉碗一样。
▲“黄承天德·明清御窑黄釉瓷器珍品展”上的正德黄釉宫碗。
2017年9月29日至2018年2月28日，故宫博物院举办“景德镇御窑遗址出土与故宫博物院藏传世——弘治正德瓷器对比展”，这是每一个关心中国古瓷器收藏的人都渴望参观的展览，我也到场参观。
展品里正德全黄釉瓷器只有两件，一只是小盘，另一件是宫碗，均是故宫博物院传世旧藏。
▲故宫博物院传世旧藏正德全黄釉宫碗
我仔细观察，那件宫碗内底心有使用过的磨划痕，磨痕上有污迹，碗足墙见有豆大的半月状失釉。平心而论，故宫这件旧藏的品相比我的藏品要逊色得多。
晃晃耀眼的明黄色，其色灿灿，其华灼灼，“乱花渐欲迷人眼”，这只皇家御宫碗处处散发着奢华与高贵的气息，让人们反复欣赏和回味。
▲冯玮瑜藏大明正德黄釉宫碗
本文选自冯玮瑜亲历收藏系列丛书《藏富密码》第7章《正大光明——一只明代正德黄釉宫碗入藏记》，有删减。完整版可扫码购买→。
宫廷御瓷
柠檬黄釉金饭碗
柠檬黄釉金饭碗，复刻自古代宫廷御瓷，它规整墩稳，全身金黄，璀璨炫目，彰显皇家气派。拥有一只“金饭碗”，聚集福气财气，摆放在家中、办公室，瞬间满堂生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