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受访:胡宏飞
ⓒ 采访:普小象
前段时间,小象去到戴森设计大奖中国区决赛现场
▲戴森设计大奖(James Dyson Award)现场
除了观看设计师们精彩纷呈的答辩
还有幸采访了在戴森工作十余年的工程师
普象网作为工业设计门户网站,更多是接触工业/产品设计师
几乎没有了解过在产品中默默付出的结构工程师们
而这次,小象想换一个角度带大家认识产品背后的故事
胡宏飞出生于中国湖北,2003年获取新加坡政府奖学金赴新加坡国立大学攻读电子工程学位。并于2011年加入戴森科技新加坡分公司。在戴森工作的十年中,参入了不同产品线的众多项目的硬件开发工作。目前带领着一支来自新加坡和马来西亚的十九名硬件工程师团队,负责环境电器,吸尘器及商业类产品的硬件开发。
对工程师存在误解
从大学学习电子工程到入职第一份工作做硬件设计,现在在戴森还是从事硬件设计。整个18年过程中,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来看,我觉得整个社会对工程师的定位和认可其实还是存在一些误区的。今年4月,我在上海交大做戴森设计大奖赛分享时提到一个例子。我们的工程师、工作人员去学校里,让小孩子根据他们的印象画一个工程师的图片。然后画出来全部都是戴着安全帽,拿着一个扳手在修理机器,就是处于这样一种认知。因为工程师的成长是需要时间积累的,不是说你从学校毕业出来马上就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工程师,其实是不可能的。从我自己的经验来看,你要成为一个很好、很有经验的硬件工程师至少需要5年-10年的积累。那么在这个积累过程中,如果整个社会的定位和认可存在一定误区,缺少可靠的平台支持和鼓励,那么很多人可能就会中途放弃。
我很多的工程系毕业的同学工作两三年之后可能都已经放弃工程业了,去从事银行业和保险业了,可能跟这个现象也有一定关系。所以可能戴森他本人看到了这个问题,而戴森本身对年轻工程师也是很重视和鼓励的。我们整个工程师团队的平均年龄是很低的,我们鼓励那些刚从大学毕业的年轻人加入队伍。
让他们有机会去接触各种产品和技术开发,鼓励他们去探索去尝试失败,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去积累自己的经验。对于整个RDD(研发)的投资,包括全球各个地方实验室都是很大的。我们同时也给工程师提供机会,让他们有机会去分享自己的产品、技术和产品设计背后的故事给媒体。
让他们走出实验室去成为一个明星,让他们走进大众的视野中。今天的戴森设计大奖赛其实也是给所有年轻工程师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平台。让他们展现自己才华的同时能让更多人看到他们的设计和才华。同时也帮他们推向市场获得更好的商业化机会,我们有很多这样成功的案例。熟悉戴森产品的话你就会知道,首先它的外型很独特,第二,它通常是大家说的那种“黑科技”。其实这种“黑科技”的设计,对于我们工程师的挑战是很大的。如果一定要挑选一个最喜欢的,我可能会挑选Airblade干手器。
▲ 戴森Airblade干手器
它有用到戴森数码马达加上红外感应器,可以实现很高效、很快干的效果,让你在洗手的同时然后烘干。我第一次看到这个设计外型的时候,我就说这是什么东西?因为它的外型很难让人想到它是什么用途,再加上它的红外感应器的位置是很有挑战性的,是直接向下投射到洗手池的底部。
它会可能会产生很强的反射噪音,就算没有人洗手的时候也可能会检测到一定的反射噪音,因为水池的底部会反射一部分红外线。
我是一个硬件设计师,但那个时候团队人员有限,为了完善这个设计,所以我必须去尝试电子硬件设计以外的东西。比如说我需要学会用软件做光学模拟,然后改进红外感应器性能来降低信噪比。我也需要制定一系列测试方法,包括设计、测试模型,和供应商一起探讨如何设计和制作测试模型,跟软件同事一起研究如何改进算法。这些经历都跳出自己的舒适区去学习和探索更新的东西。虽然很痛苦,但也是很享受的一个过程,因为具有挑战性。
现在看到这款机器已经在很多国家的公共场所都安装了,我觉得很自豪,因为这是我自己的作品。
#团队沟通最大的难点
我的工程师团队在新加坡和马来西亚都有,最大的难点我觉得是及时的反馈和保持整个团队的凝聚力。
尤其是现在疫情条件下,马来西亚和新加坡关口封锁了,已经不能随便往外,平时项目本来就忙,所以管理起来肯定是有一定难度的。
在疫情之前,我通常会每两个星期去一次马来西亚和当地团队一起讨论项目进度,并且针对每个人的具体情况进行定期的一对一谈话。
主要是了解他们的工作情况和遇到的困难,及时反馈给他们需要改进的地方,然后结合他们职业发展的方向制定相应的个人计划。
同时他们也会反馈给我说在管理过程中,我存在哪些需要改进的地方,这是一个相互的过程,我觉得及时反馈是很重要的。
凝聚力这方面,因为现在疫情时期不能见面,我们所有的会议基本上都是视频会议。
所以为了提高效率我要求团队去过滤一些不必要的会议,把精力集中在需要的地方。
因为如果人一整天都坐在电脑前开视频会议的话效率是很低的,而且会觉得更累。
通常在会议开始的时候,我也会花10-15分钟去聊,像当地的疫情情况。
比如说最近跟马来西亚同事开会的时候,会了解一下马来西亚的疫情,分享一下新加坡的疫情,同时也分享一下各自的生活状态。
这样可以缓解大家的压力,促进团队的凝聚力。
另外也会组织一些虚拟活动。
比如说前不久我们组织了一次线上虚拟旅行分享,因为不能出去,所以那个同事把他以前旅行的照片拿出来分享。
还有一些线上午餐会,每个人去买午餐去点外卖,然后视频的时候一起吃,跟你的团队分享你点的是什么,这样能在特殊时期保持团队间的沟通积极性和凝聚力。
#与ID设计师之间的沟通
▲ 戴森产品
我曾经在网上看到一个笑话,就是关于产品经理和工程师之间吵架的问题。
产品经理说我要这个,但是工程师说不可能,我做不到。
我觉得这个矛盾是不可避免的。
▲ 戴森吹风机
比如说有一个产品的外型已经设计好了,但是外型通过了以后,传到我们这里的时候,我们可能会产生一种疑问。
就是说为什么我需要一个25平方米的房间,你却给了我一个10平方米的房间,我的东西放不下怎么办?
这是一个很普遍的问题。
刚才我讲的烘干洗手一体机,那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当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我就有这样的疑问。
我说为什么红外感应机要放在这个位置?为什么它要对着洗手池?
ID的说法是不可以,因为他不想让用户很清晰地看到红外线那个红色的过滤窗,他觉得那样很不美观。
▲ 戴森Airblade烘干洗手一体机
但这对于设计来说就有很大的困难,这个时候互相理解和沟通就很重要。
像我们拿到这个方案之后,就会马上组织硬件设计师团队去研究。
基于这样一个位置和设计,我们有哪些可行性方案,以及每一个方案对应的优缺点。
然后再拿着这些去跟ID团队沟通每一种方案的优缺点是什么,包括价格的上涨,或者性能的凸显。
如果整个项目是不可以接受的话,那么我们必须坐在一起在各自可接受的范围内作出一些让步。
因为毕竟每一个团队都是为整个产品设计服务的。
▲戴森手持除螨吸尘器
每一个团队都要向同一个目标,要为整个产品设计而服务。
所以最终的结果就是我们和设计团队进行了无数次反复的讨论。
根据光学软件模拟的结果,就是每修改一次然后就模拟一次,不断调整红外窗口和过滤器的设计。
每一次调整其实都是微调,然后力求在尽量不破坏整体外型设计的前提下达到最好的信噪比。
当然他们最后在可接受的范围内也不得不做一些适当的妥协,这个时候团队间彼此的信任和理解是很重要的。
比如说Airblade,现在看到的产品跟我之前看到的产品内部是很不一样的,虽然外形看起来是一样的,但内部的硬件和软件发生了很大变化。初期我们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红外窗口的设计会产生很大噪音。我自己去买了各种不同形状、不同颜色、不同材质的洗手盆,然后装在下面看看会发生什么事。结果不出意料,很多洗手盆的表面上产生了很强的反射噪音,导致不用的时候的水也会一直流,这就是一个很沮丧的问题。这种情况当然是设计师很不愿意看到的,这表示你的设计是不可以工作的。
从设计原理图开始看,红外线为什么会经过这个角度的反射,能够达到它的接受窗口,并且达到一定的程度去触发感应机制。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测量,我们知道什么样的高度、距离是比较合适的。失败并不可怕,当你遇到失败的时候一定要回到工程和设计本身。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再和不同团队去沟通,找到全面的解决方案,这种例子在戴森几乎是每天都可以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