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年网易青春,不过3天离职流程
我离开了互联网了。
死去的脑细胞、掉落的头发、奶子里堵住的乳腺、流下的眼泪,让我做的这个决定。
3年过去,心甘情愿地跟随着这个大厂漂泊在深圳、杭州、广州。是,见识了不少风景,认识了许多人,遇到过挑战,感受过脆弱,享受过荣誉。但最终不过3天离职流程,就把一切都宣告句点。
不归结于“996ICU”,也不归结于“内卷”。我想作为一个个体,来谈论3年的青春。不想用一个行业的现状,来断章取义时代的变化。
我的这3年,最有感情的应该就是公司的马桶了。不止一次,坐在上面痛哭流涕。一边闻着隔壁间拉肚子的芬芳,一边不断地大口呼吸,还得压低声音哭。一直等到整个洗手间没人了,我才出去。洗把脸,面无表情地回到工位上。这样的情况才不是一两次,深圳、广州、杭州,每个城市都留有我泪水的痕迹。逐渐地,笨拙地,我也努力地学着去控制自己的情绪。
至于你问我,是因为什么如此难受?真的就像恋爱里受的每次委屈,你哭得那么痛彻心扉,却讲不出个所以然。然后别人就觉得你特别矫情,你男朋友也觉得你特别矫情。
因为别人真的没法感同身受——晚上12点说电商页面有错,要重新搭建,爬起来打开电脑,边哭着边做图写文案,赶着明天的DDL;拼命做好的PPT,一个星期加班到11点,结果是给小组组长做了嫁衣;随着大厂业务的不断调整,一年一小调,三年一大调,迫使我在多个城市颠沛流离,结果很多人问我为啥不回家不换个工作?
很多看似屁大的小事,却成为戳破情绪气球的针尖,在深夜的一瞬间崩溃。后悔着自己的选择,行业的受限,让我每一次试图跳槽找工作,都不那么地理想。
当然现在,我这颗萝卜出来了,很快前赴后继的新鲜萝卜,削尖脑袋都想跳进这个坑。他们无所畏惧啊,觉得在大厂的厕所里哭泣,是一种荣幸。他们多半也知道,大厂里的每个岗位,都可以轻易被替代。上到事业部总监,下到部门小兵。都可以被数据可视化为镭射图,可以精确地被描述为“岗位JD”,可以聚焦到KPI上的每一个百分比。
走进社会前,他们给95后身上贴的“个性”、“张狂”、“理想”,在互联网大厂的系统里,统统被扯掉。我每天做的事情就是不停地在写一些毫无营养、全靠臆想的文案。负责过运营服饰穿搭的购物推荐板块,接手过粉丝寥寥无几的微信公众号,做过大大小小0预算的项目……被嵌进大厂的这个岗位里的我,这个每天写着毫无内涵、毫无价值、毫无创新性东西的我,真的不是我。大厂里牛逼的人比比皆是,高学历的人到处都有,像我这样没有其他特殊技能的员工,可能只能成为巨型工厂里,一颗平平无奇的螺丝钉。但事实上,我真的“毫无特殊技能”吗?——
在进大厂之前,我是一枚文艺青年,拿过全国新概念作文一等奖。那一刻我是多么骄傲啊,我觉得自己可以成为作家、编剧、媒体人!我以为凭借着自己出色的文笔,运营过的自媒体,多少可以在快速发展的互联网行业,发挥写作的自主性。
但梦想照进现实,这些对于大厂的这个岗位来说,都毫不重要,且领导毫不关心。
对不起,我关心。
现代人将近大部分的时间都被工作占据,工作几乎等同于生活本身,工作中的意义感也成为了生活意义感的一部分。倘若这部分的意义感严重缺失,我只能说,我非常的不快乐。
尽管在外人看来,我的薪酬远高于同龄人,我的领导非常nice,我的办公氛围也很良好。但这些幸运都没法让我感到满足。
很多人都把我的这些症状归结于矫情,说是年轻人的通病。难道试图寻找工作的意义,就是一件矫情的事吗?
对,大多数人徘徊在温饱和应付生活当中,卡在理想与现实之间。但“意义感”,它有“天赋”、“兴趣”作为注脚,如果找不到这两样东西,工作永远都不会是事业,人生永远都不会快乐。当然,这可能会花上一辈子去寻找,甚至有可能永远也找不到。
但至少,至少,我希望在第4年到来的时刻,能理解自己多一点,相信自己多一点,看清自己多一点吧。
最后,我也有在想。可能很后来,我还会做梦,梦到自己在大厂的日子。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每天走路上班,耳朵里被音乐、电台塞满。有时候天很晴,我特别喜欢天空的蓝。那时候的日子真的单纯,养活自己绰绰有余,同事很简单,喜欢就处,不喜欢就滚。3年消逝在流水线上的青春,也不是那么糟糕,毕竟当时年轻的心,还在遥想着诗歌和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