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们相识在雨巷

文章编号：GA02002

南方的清秋，很多时候都是淅淅沥沥。认识花花的那天，也是秋风萧瑟雨绵绵。

不是我们那一届的高考生，可能早已遗忘了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失败的三南高考改革。因为严重偏科的我落榜了，然后去学校读高四。

那天去学校的时候，下着雨。下了车去学校，要走很长一条类似巷子的街道，因为我提了很多东西，很犯愁。走了一小段，我把东西放下想换下手，后面跟上来了一个女孩子，她走上前来帮我搭了把手，然后我们随便问候了下，原来她也是去读高四，叫花花，我俩要去报名的居然是同一个班。

花花长得特别清纯，扎两条粗粗的辫子。对，就是上个世纪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的那种辫子。只是花花戴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比小芳知性多了。

因为街道不是很宽，两个人各自打着雨伞并肩不是很好走路。花花帮我提着东西打着伞走到我前面去了，她走得比我快，渐渐她我们便拉开了一段距离。看着她的背影，我立即联想到戴望舒的《雨巷》：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只是我无论如何想不到，十八年后，正如戴望舒写的：

在雨的哀曲里

消了她的颜色

散了她的芬芳

消散了甚至她的

太息般的眼光……

她飘过

像梦一般地

像梦一般地凄婉迷茫

她默默地远了，远了

到了颓圮的篱墙……

几年前失去联系，待我重新得到她的消息时，花花却去了天堂，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我们一起走过的雨巷，不知道她还能否感受得到我的心伤……

那天到了学校，我们一起去报了名，然后安顿好了，就正式成为高四的学生了。

可好景不长，上了两周课，上面来文件不准公立学校办复读班了。如果我们继续复读只能去私立学校了，说不清为什么，别人都去了私立学校，我和花花没有去，我们的大学梦彻底完蛋了。

可我们也不甘心一辈子在农村面朝黄土背朝天，我们学过地理，我们知道地球有多大，也知道地球有多么凹凸不平，任我们怎样发扬愚公移山的精神，对地球实质性的改变起不了任何作用。

怎么办？我们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一一南下！

那是我们第一次坐火车呢，那种绿皮的硬座车，我们只买到了一张座位票，还有一张就是站票了，我们俩就挤着坐了。我们第一次看到饭是用泡沫盒子装起来卖的，火车上面卖五块钱一盒，站台上面卖三块钱一盒。好贵哦，那时候我们学校一份荤菜才五毛钱呢！因为我们没有多的钱，我们也不知道到了广州是不是就能找到工作，饿了我们俩在站台上买了份盒饭，两个人分着吃。车上人问我们怎么只吃一份，我们说不饿，其实怎么不饿呢？花花还说真是不饿非得多给我一点。那时火车速度慢，刚上火车满满都是新奇，可到了半夜，腰酸腿疼的，毕竟两个人才一个座位，不好意思也不敢挤着别人。花花站起来，让我坐得舒服些可以眯会，然后我们就这么轮流着到天亮。

下了车，我们跟着人流出了站。其实我们真的不知道该去哪，沿街去看一些招聘广告。上个世纪末的工作其实真的很不好找，五花八门的骗子真的特别多。我们小心翼翼地应付着，看似繁华的大都市，在我们眼里却是那么陌生，陌生到站在它的脚下，却显得那么遥不可及。现在想来都挺好笑的，那时我们那的县城根本没有公交车，坐车收费都是按路程算的。到了广州我们笫一次坐公交车，不知道乘一站路和到终点是一样的三毛钱，我们还傻乎乎地走路以为省了钱呢。

顺便提一下，我们的教育是不是要把很多实用的东西纳入教程？比如五险一金啊，比如第一次如何乘飞机坐地铁啊，……别以为这些很容易，这些对农村孩子来说没见识过，好比把城里的孩子放山里来个野外求生，难度还真挺大的。

如此折腾了几天，我们总算是找到了工作。虽然很辛苦，但总算有地儿住了;虽然伙食不好，但我们终于不用两个人只吃一份饭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也和所有的打工妹一样了，休息的时候去逛逛街，看看西洋景，也会去公园逛逛。那时，花花说的最多的是说我文笔好让我写小说，写我们的打工生活。她说出版社不给我发表，等她有了钱，她一定给我出版。花花，你还记得么？我怎么就不听你的，我怎么就不写呢？现在想来，却只有泪眼婆娑了。

我谈恋爱了，然后结婚了。现在想来当初你反对是多么明智，到后来的婚变，我情绪特别坏，连你的电话号码都让我整丢了，等我缓过劲来再去找你时，竟是阴阳相隔。

你却一直坚持做到了公司高管，直到有一天你说突然很想回来继续田园生活了。然后回来，嫁在了离你家不远的一个小村子里。先生对你挺好的，你说你学会了种菜，你还说打算生个宝宝。你让我心情不好就去你家住一阵子吧，和你一起剥你种的黄豆。应你之约我真的就去感受你闲适的田园生活，你早早地在那个叫做月溪的小镇上等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心神不宁，在镇上吃了顿饭，我又反悔不去你家了，你留都留不住我。我没有和你去种菜，也没有去剥黄豆。不曾想，月溪镇上的那顿中饭，竟成了诀别。

回到家后我的手机掉了，你的号码我也弄丢了，我一直以为你会来找我的，没怎么往心里去。直到我处理好了婚变，直到我的日子恢复静好，我憋不住去找你。

我才知道:我去看你不久后，你怀孕了。并且同时查出来你有严重的肾炎，你不可以生孩子，可是你不舍得放弃孩子，你坚持想生。你生病的事，你嘱咐你妹妹不要告诉我，你说我自己都有一堆难处理的破事，你不想让我为你担心。更要命的是，你来我们这边医院看病的时候，你还和你妹妹特意在离我店不远的地方来看我……花花，你挺着个大肚子，你带着个病体只为远远地看看我，我为什么感觉不到？为什么……你都病成那个样子了，还怕我担心你，你咋还那么担心着我呢？有什么坎能比命还重要呢？

命运如此残酷，你尽力了，你沒有保到孩子，也丢了自己的性命。我能够理解你，作为女人，谁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呢？谁又不想保护孩子呢？你用生命诠释了母爱，我尊重你的选择。只是我真的很浑蛋，你为我付出了很多，临了你还生怕牵累我……

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我也那么怕你替我担心，居然那么傻就没有去联系你。直到我安定了，费了好多周折再得到你的消息的时候，你妹妹告诉我的真相却是如此残酷。

花花，我记得——

你在我生命里飘过

像梦一般地凄婉迷茫

我身旁飘过这个女郎

她默默地远了，远了

到了颓圮的篱墙

走尽这雨巷

在雨的哀曲里

转身去了天堂……

我永远记得，我们初识是在雨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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