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川归海的《新元史》
《元史》成书以后,当时就有许多人不满意。明朝的徐一夔说:顺帝在位三十六年的事,既无“实录”可据,又没有参考书,只凭采访写成,恐怕史事未必核实。明成祖时命解缙改修《元史》,他写了《元史正误》一书。后来,参加纂修《元史》的朱右又写《元史拾遗》,许浩作《元史阐微》等,都是对《元史》的订正和补充。
清朝的学者,进一步对《元史》加以考证和改编,成果累累,象邰远平的《元史类稿》、魏源的《元史新编》、洪钧的《元史译文证补》、屠寄的《蒙兀儿史记》等;还有从《永乐大典》中辑出的《元朝秘史》。这些书籍对《元史》作了不少增补考证,但仍有许多遗漏。直到清末民初柯劭忞撰成了《新元史》,才有了一部差强人意的元代史书。
柯劭忞(1850—1933年)是清末民初的史学家、字凤荪,山东胶县人。光绪年间考取进士,曾任翰林院编修、京师大学堂总监督。民国初年,为废帝溥仪侍讲,以遗老自居;北洋军阀政府请他主持一些学术机构,他除接受主持纂修《清史稿》的职务外,其他都不肯承担。他一生用了较多的时间研究元史,成就以此为最大。
柯劭忞利用明清时期有关元史研究的新成果。又吸收了西方有关元史的资料和书籍,如法国人多桑著的《蒙古史》等书,对元史进行系统的研究。在此基础上,前后用了三十年时间,于1920年编撰成《新元史》。第二年,北洋军阀政府总统徐世昌,下令把《新元史》列入正史,1922年刊行于世。这样,原来国家承认的史书“二十四史”就成了“二十五史”。《新元史》成书以后,日本东京帝国大学授与柯劭忞名誉文学博士学位。除《新元史》外,柯劭忞还著有《新元史考证》等书。
《新元史》以《元史》为底本,斟酌损益,重加编撰。这是近代篇幅巨大的一部断代史。全书二百五十七卷,包括本纪二十六卷,表七卷,志七十卷,列传一百五十四卷。《新元史》的体例基本沿袭旧史,但也有一些改动。如本纪前增加一篇《序纪》,记述成吉思汗以前的史事,这同《金史》的本纪之前增加一篇《世纪》相仿。又如,在本纪的最后增加了元顺帝的儿子《昭宗纪》。《新元史》的内容比《元史》充实,它补充了元世祖以前的蒙古史事。柯劭忞修《新元史》时,利用了《元朝秘史》和《元史译文证补》。《元朝秘史》的底本叫作“忙豁仑纽察脱必赤颜”,忙豁仑是蒙古,纽察是秘密,脱必赤颜是总籍,合起来是《蒙古秘史》。原书是畏兀儿文,元仁宗时,由察罕译成蒙古文,藏在宫里,不让外人看。明太祖时,译成汉文,名之曰《元朝秘史》,清人钱大昕从《永乐大典》里把这部书的内容辑出来,这是我国保存的蒙古初期历史的唯一史料。《元史译文证补》是清朝人洪钧根据波斯人拉施特的《蒙古》和伊儿汗国的《黄金史》编写的。这样一来,柯劭忞就有可能在《新元史》中补充《元史》对世祖以前事迹的疏略。《新元史》还补充了北元时期的一部分历史,载述的截止时间延长到昭宗宣光八年(1378年)。《新元史》中增补了许多列传,象元朝初年不肯降元的一些英雄志士,尤其是元末农民大起义中的领袖人物,如韩林儿、徐寿辉、张士诚、陈友谅等,《新元史》都为他们一一列传,详述他们的事迹。对宋元之交在历史上起过重要作用的人物,如夏贵,也增立了传。夏贵是南宋大将,他以淮西三府、六州、三十六县投降元军,牵动宋军全线溃败。入元以后,他靠出卖民族利益换取参知政事等高官,但时间很短,仅三年就死了。《宋史》以他是降元的官,没给他列传;《元史》以他在元朝没有事迹,也没为他立传。《新元史》考虑他在元宋战争中的重大作用,增补了《夏贵传》。这个传的增补,对向后世人进行民族气节教育,也很有意义。此外,《新元史》对成吉思汗至蒙哥时期蒙古经营西域的内容、四大汗国盛衰兴亡的情况等,记载得也比《元史》详细。
《新元史》还纠正了《元史》的错误。《元史》中一人两传的不少,如速不台与雪不台本是一人,完者都与完者拔都是一人,石抹也先与石抹阿辛是一个人,《元史》中都列有两传,《新元史》则纠正了这个错误。《元史》的列传编排不合理,如元末人泰不华等人的列传之后,又接上元初耶律楚材等人的列传,《新元史》按照时代先后,做了合理的调整。
总之,《新元史》集明、清学者研究元史之大成,以一人之力成此巨著,功不可没。近人李思纯在《元史学》中说:“其书(指《新元史》)兼具全部改造与详备博赡之二种长处。中国元史学之有柯劭忞,正如集百川之归流以成大海,集众土之积累以成高峰。”这话不免有些溢美。不过《新元史》的确是研究元代历史的一部重要的、有价值的参考书。
当然,《新元史》也存在一些不足。最大的缺点是没有编《艺文志》,而且书中所引用的新资料,都没有注明出处,以致后人研究元史时,用它的史料深感不便。柯劭忞修的《新元史》仍脱不出历代旧史的重修办法,叠床架屋,卷帙浩繁;加之书首没有《叙例》,让人看不出他著书的义例。此外,《释老传》里没有补上回教传和耶教传,马可·波罗等人在元朝的活动,也没有写入,这些都是《新元史》的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