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文坛]持兮的小说《卑微的权利》

卑微的权利  

白小小蹲在地上看到一只蚂蚁昂首挺胸的缓缓的路过，无视她作为一个人的存在，仿佛天地间它才是最高贵的生灵。白小小抬起手指想捏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但她终于没下手，她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白小小长得又黑又瘦，十八岁了，但她有着和年龄不相称的忧愁烦恼。她跟别人不一样，她是一个小儿麻痹症患者，打小她的爸妈就激励她要身残志坚，做张海迪和海伦那样的人。张海迪和海伦的故事，让她的耳朵听起了茧。

小小的爸爸深情的讲：张海迪，80年代，这个不向命运之神屈服的姑娘的事迹到处传颂。人们在这位“即使跌倒一百次，也要一百零一次地爬起来”的勇士面前，在这位以自己的痛苦换取别人的欢乐、以缩短自己的生命来延续他人生命的时代楷模面前，都在深深地思考：人生的全部意义究竟在哪里？

然后，小小的妈妈又声情并茂的讲：19世纪美国盲聋女作家、教育家、慈善家、社会活动家海伦·凯勒（HelenKeller1880年6月27日-1968年6月1日)，她以自强不息的顽强毅力，在安妮.莎莉文老师的帮助下，掌握了英、法、德等五国语言。完成了她的一系列著作，并致力于为残疾人造福，建立慈善机构，被美国《时代周刊》评为美国十大英雄偶像，荣获“总统自由勋章”等奖项。

白小小的爸爸妈妈都四肢健全，也都聪明伶俐，可是这两个大人却是一事无成，他们靠祖业生活，所谓的祖业也不过是从白小小的爷爷奶奶那里继承来的旧房子，这旧房子赶在了好时代，被拆迁了，白小小的爸爸妈妈得到一笔赔偿款和两套房子，于是，他们住一套房子，另一套房子出租，拆迁款则存在银行，他们的小日子过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一家人相安无事。如果白小小一直按她爸妈所设计的路去走的话，那么他们一家在他们那一带是一个模范家庭。

可是，白小小的自尊心特别强，她明显的跟别人不一样，这个不一样让她内心倍受煎熬，她怕与人交往，同学们的笑声太刺耳，她常常处于一种绝望的状态中，爸爸妈妈讲的励志故事不仅没有触动她，反而让她更憎恶自己。她这摇摇晃晃的人生哦，她甚至不喜欢读余秀华的诗，一切悲伤不幸的字眼会让她抓狂。

这个可怜的小人儿，她就想闲来无事时看看蚂蚁爬，或者呆呆地晒晒太阳、淋淋雨，可是，她的爸爸妈妈却要将她培养成才，他们的嘴边挂着的一句话就是：小小，你的身体残疾，可是你的思想不能残疾。你一定要自强自立，要比那些四肢健全的孩子更完美。她的爸爸妈妈省吃俭用，供白小小去学习书法，然而白小小厌恶写毛笔字，她一闻到墨汁味就想吐，一看到那黑黑的液体就发晕，白小小羡慕那些练跳舞的孩子，那些孩子的身姿挺拔柔美，可是，她没办法跳舞，她走路都走不好。

白小小像被下了咒，她的爸爸妈妈越是期待她活出不平凡的人生，她越是叛逆。她故意不好好念书，故意考试不及格，故意跟老师顶嘴，她的爸爸妈妈跟她说什么，她回答得最多的两个字是：就不。是哦，当她爸妈跟她说：好好吃饭。她头一偏，说：就不。当她爸妈说：赶紧去睡觉，明天要上学(考试)。而小小回答的是：就不。这孩子好像只会表述这两个字。这令人很恼火。我就不好好吃饭，就不好好读书，我要玩，要看蚂蚁搬家，我要听风的声音，我要闻花草的味道，我要做一个废人。

白小小的爸爸妈妈大惊失色，他们从没放弃女儿，从没将女儿当成一个残疾人看待，一直激励她，可白小小从小的理想却是做一个废人。白小小的爸爸妈妈认定女儿不是身体残疾，而是心理残疾。于是，他们要带女儿去看心理医生，可是白小小惊讶的望着他们，说：你们真是小题大做，我心理又没病，看什么心理医生？

白小小的爸爸妈妈痛心疾首，他们异口同声的说：小小，往往患者都认为自己没病。

白小小幽幽的叹口气，说：我不愿意成为你们心目中优秀的人(或人才)，我只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白小小的妈妈捂着心，痛苦的说：闺女，你现在不努力，以后你就只能像乞丐一样生活。

白小小不以为然，她说：你又努力了什么呢？妈妈，你现在的生活不是挺好的吗？

白小小的妈妈听了，哂笑道：闺女，我努力的时候，你还没出生。

白小小皱眉头，说：可你努力的结果也不过如此。

白小小的妈妈听了，一时气结，说不出话来。而她的爸爸气得抬手给了她一巴掌，并说：不争气的东西，我打死你算了。

白小小捂着脸，阴沉着，像一头受伤的小兽，她要撕咬人。她这一刻，想离家出走，离得远远的，让他们后悔去。少女的心那么执拗，那么忧伤，冲动地想一死了之。她无意识的抓起一把小刀片，用它在手腕上划痕，鲜红的液体从腕中滴落，在地面上溢开成一朵花。白小小盯着那朵花，突然觉得这一切真的太不值了。我就想做一个卑微的人，为什么我连这个卑微的权利都没有？

而白小小的爸爸妈妈看到地面上那一滩血时，一边愤怒不已，一边伤心难过，他们想我们有什么错呢？我们作为家长难道不顺应社会的潮流吗？现在的孩子心理素质就是这个样子吗？

他们急忙将女儿送进医院，白小小手腕上的伤口慢慢的痊愈，她看到爸爸妈妈的头上白发丛生，看到爸爸妈妈在她面前的百般隐忍，她若有所思。她想我的理想就是做个废人，可是我的理想很难实现哦。

持兮：爱写作，爱生活，爱折腾，黄石作协会员，大冶作协会员，黄石女人花读书会会员。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