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把日子过穷了还是过富了?
晚上不睡,早晨不起,又懒又发愁,今天的早餐在哪里?为买几个素包子也实在不愿走那几步路,冰箱里倒是有几颗剩菜,食欲也不怎么强烈。在厨房里转一圈又一圈,奢望找出一个馒头来,但是渣渣也没有,家里没粮仓里没底,如何维持这一把懒筋骨?这日子,究竟是过穷了还是过富了呢?
早先那时候,穷人家和富人家其实差距不太大,也没见过富人家天天买炸糕吃,穷人家有了客人往来,也是翻翻柜底就能找出几样端得上桌子的硬菜来。一家四五个、一家五六个的孩子一骨碌就长大了,该盖房娶媳妇了,家家都会翻新一处,必有一间大屋子当作粮仓,小麦成囤,棉花成垛;胖胖的花生躺在柜子里睡足觉,灿灿的玉米在房顶观风景,屋檐沿边晒着煮熟切片的山药干,鸟雀们喜欢吃中间软瓤,山药干被啄食成一个圈、一个圈,吃剩下算,春天倒嚼在嘴里又甜又有口劲。白菜沟里有能吃一冬的大白菜,地窖里的红薯足够一家人熬煮蒸食。谁家大猪生了崽,煮一锅棒子粒,掺点黑豆,大猪小猪一块挤乎着吃,吃相足够馋人。
来了客人,大人们打开柜子,简单热个油锅,一盘油炸花生米就是当之无愧的硬菜。泡一把红咸菜,烫一盆白面,抱一抱滑秸,那一大摞散软白香的白面饼和咸菜炒鸡蛋是绝配;如果再拔棵羊角葱炒,会香人个跟头。别担心炒菜费油,那时候家里存油量的单位论瓮,自留地里种的棉花,轧花榨油的招牌哪村都有。农忙时候,坛子里腌的咸鸡蛋也能顶大用。
尽管邻村五天一个集,人们两三个月不赶集不购物也照样把日子过得满档充实不露怯。
而现在呢,馋懒相连,家里什么都没有所积屯,按顿买菜,买备馒头的个数每人最多一个,那种yao窝被大馒头压得吱呀吱呀的丰年足瑞的感觉多少年没感受过了,谁吃馒头去厨房捏一个,自己吃自己拿,yao窝也懒得再上桌。米面粮油一买就多,一吃就完;房梁上挂两条咸鱼的风景早隔断了好几代;咸菜、酱,还有那些干白菜、干豆角、茄子干之类的,没人鼓捣了,第一是懒,第二还是懒。谁家老娘做了,分赐给点就吃,吃完了也不再想着。家里吃到打开冰箱一个鸡蛋也没有的时候经常。赶上一个懒骨头犯病了,一天不出屋子,下顿就没得吃了。一天不买办就有山穷水尽吃喝无着的感觉,没有柜底可翻,没有红咸菜可泡,没有地边房角种的黑豆绿豆红小豆们,甚至找不出一把可以烙张小饼的面粉来。
再没见过谁家的老姑奶奶kuai着篮子小脚捣扯着来住亲戚;有什么事临时打个电话,娶亲也不用套着牛车提前叫qie;小孩子们去姑姨娘舅家玩儿玩儿就走,住一个假期混熟全村的案例少有。义结金兰的机会根本没有,拜了八拜第二天拔香头子的新闻一点也不新鲜。转了一朋友圈的“道家无为”,转眼就变得蝇营狗苟。
又想起了那时候,村里谁谁家的姑娘,喝水不放白糖就不喝,这么个娇惯法一村子人都知道——谁家娶去了养得起?念念叨叨里其实也有羡慕,羡慕白糖水的甜吧。
一年一年,一辈一辈,总应该把日子过好点,再好点;过日子,难道不是过得那种安稳富足,岁月静好的状态吗?白糖水喝上了,又嫌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