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迟到：明眸善徕朝那湫

明眸善徕朝那湫

山东   老迟到

　　去年初夏之际，我在甘肃省平凉市参加笔会，活动结束后，当地朋友热情地相邀：“去庄浪县吧?相距百余公里，美丽的朝那湫，还有云崖寺国家森林公园，名气虽不比五岳，但自然景观丰富，千万不要错过，说不定会有一番惊喜呢!”与其说被朋友真诚打动，不如说经不起风景的诱惑。于是，在朋友陪伴下，我踏进了那片底蕴深厚的土地。

　　庄浪县地处黄土高原，六盘山西麓，境内沟壑纵横，群山起伏，平均海拔超过2300米。山路十八弯，崎岖蜿蜒，车行崇山峻岭，苍翠欲滴迎面而来。视野中，百万亩梯田，气势壮观，成为黄土高原上一道独特的生态风景线，赢得了“第一个全国梯田化模范县”的美誉，尚未抵达，心已醉了。

　　朝那湫又称灵湫，分前后两湫，宛若一对形影不离的姊妹，坐落在郑河乡上寨村东部关山顶的湫头山。湫的四周峰峦环拱，林木参天，百草丰茂，许多小湫似繁星点点，众星捧月般地簇拥着。那时，艳阳高照，水面波纹律动，恍如时空倒置，怀疑置身苍茫星空下，空旷辽远，星河灿烂莫不是如此之美吧?倘若从高空鸟瞰，这对姊妹湫又如少女清澈的双眸，让人瞬间浮想联翩，“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莫非《诗经》记载的卫庄公夫人庄姜款款而至?弯弯的眉，迷人的笑，美妙的眼，任谁都会怦然心动。只因初看了第一眼，朝那湫迷人的美，便在记忆中打下了烙印，心生万般欢喜。

　　逐个细看，两湫各有妙趣。前湫状若卧蚕，以海拔2200米的湫头山为背景，坐拥山怀，其余三面平缓开阔，湫广30余亩，青波荡漾，深不可测。在阳光映照下，绿水幽幽，青草茵茵，山光云影，山水携趣。后湫形似弯月，位于前湫右侧，相距有5里，绵延20余里，红色的水草，绿色的清波，红绿相映，水面赤中含青，色彩对比浓郁。这对姊妹湫啊，不远不近，恰到好处地守望着，碧绿澄澈是她们的容颜，不染尘秽是她们的精神，以各自的内敛静美，共同勾勒出一幅意境悠远传神的山水画佳作，越发讨人喜欢。凝神时，清风徐来，树叶柔情而舞，山形云影在水中婆娑起来，有种“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的意境。环顾周围，如梦如幻，一切似乎都跟着兴致盎然起来，无怪乎诗者会有“净渚尝浴赤日影，清波时射白虹晶”的赞誉，简直踏进仙境。

　　我站在高处向下望，朝那湫浑然天成，像大自然在六盘山上精心设计的一双眼睛。“双瞳剪水”，这个出自唐代诗人李贺笔下的成语，如果用在此处，也是再也贴切不过了。品味着眼前的景致，自然而然，清新脱俗，没有丝毫矫揉造作之态，没有丝毫装模作样之势，直教人心生返璞归真之念。近身观看，愈加心平气和，仿佛融进山水林木，似那山，似那水，最终归于静寂。那一刻，心灵愈发纯粹，心境愈发明亮。或许，山水行履的妙趣，即在于此，且行且思，于有意无意间悟而有得，或一言，或一语，或一念，豁然开朗。

　　但凡闻名遐迩的风景名胜，都有和人文密切相连的共性。朝那湫尽管默默无闻，但也不例外，据说其所在的庄浪县，早在旧石器时代，人类即相聚于此，生息繁衍;到了夏禹时期，华夏分九州，庄浪属“雍州之域”。又据史书记载，朝那湫在西周时为西戎游牧之地，春秋战国时，归入秦国版图，在各诸侯国享有崇高声望，与黄河、汉水、长江并列，足见名声之远。公元前312年，秦惠文王伐楚之始，刻诅文于石，祭祀后投于湫内。历史上这一举动，记录在册，文字不朽，真实性可信，以至吸引无数后人皓首穷经，到宋朝掀起了考证的高潮，范仲淹、欧阳修、黄庭坚都专门撰写下文章;即便当代，施蛰存先生在1987年也曾作过精到的论述，影响可谓远矣。

　　悠久的历史，关联着古老而神奇的传说，留下许多民间故事。“天牛移湫”，蕴含着人们对弱者的同情，对善良的追求;“湫金呼风唤雨”，折射出人们对大自然的敬畏，反映了追求平安幸福的内心世界。古称为“雷泽”的朝那湫，王母娘娘曾经沐浴过，华夏民族人文先始伏羲也有活动过。最为神奇的是，女娲补天，不慎掉落两颗巨石，轰然入地，打通了东海水脉，喷出万丈水柱;龙王闻讯，派兵谴将，协助堵水，大获成功，水流极为缓慢，水面不涨不降，丰盈不溢几千年，堪称奇迹，又为朝那湫多了一份神秘。传说归传说，但湫水不出，却为不争的事实。科学家经过实地考究，发现朝那湫底与泾水源头老龙潭相通，为此揭开了其永不干涸的真相。

　　翻阅历史文献，有关朝那湫的记载，都赋予了她神圣的灵魂，以致朝拜者络绎不绝，倍加虔诚，求福祉，乞平安，习俗延续至今。这些并非迷信的行为，寄托着人们崇拜山水、敬畏天地的心灵，朴素而真切。自古以来，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永远不会过时。

　　直面层峦叠嶂，树木郁郁葱葱，漫山遍野，一片绿色的海洋冲击着视野，江山如此多娇。朋友指着来时的路，感叹起来：“以前这儿，穷山僻壤，但淳厚戆直的庄浪人，始终没嫌弃，也始终没放弃，硬是凭着勤朴诚实和吃苦耐劳的劲儿，艰苦奋斗向前看，一代接着一代干。如今，天然林规模有33000多亩，乡亲早就懂得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道理，在美丽乡村建设中尝到了甜头，日子越来越红火!”

　　我为朋友的一席话而感动，因为他心中不仅装着风景，还有对这方土地和人民的热爱;也为世世代代生活在这方土地上的庄浪人而感动，因为他们永不懈怠地守护，坚持不懈地付出，才有了今天人与自然的和谐，也肯定会有更加灿烂的明天。

　　即将告别朝那湫，我头脑中刹那间想到一句话：“藏在深闺人未识，撩开面纱惊万里。”在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时代洪流中，朝那湫已具“当惊世界殊”的喷薄态势。这样想着，再回首眼前曼妙的风景，我一时竟然有些恋恋不舍，似乎看到一位无比娇羞的新娘，那双脉脉含情的眸子更加令人难忘，充满着自信的力量，像在深情地诉说和凝望。我断定，如果再相逢，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还有这里的人们，肯定会有超乎想象的惊艳和喜悦。

责编：丁松　排版：夏显亮

作者简介

老迟到，山东省散文协会会员;爱生活爱旅行，走过千山万水，珍惜行履年华，闲暇码文字，回味照初心。作品散见于《中国纪检监察》《烟台日报》《皖西日报》等报刊和微刊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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