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延芳淀——“萧太后的狩猎场”

2019年12月20日,阳光明媚,笔者专程前往北京通州博物馆,看看有没有什么关于辽朝的文物。

拾阶而上,进入博物馆,发现那儿的文物并不多,辽朝文物更是少之又少。然而,给我意外收获的是,一进第一个大厅,我便看到巨幅的“辽代通州”图,图内以延芳淀为中心,并在右边一个木制牌匾上赫然写着:“萧太后的狩猎场”。我心中一喜,光是这些,就让我感到不枉此行了。

通州博物馆内的辽代通州图

延芳淀位于通州张家湾南。辽朝的时候,那里方圆数百里内,烟波浩渺,芦苇密布,物产丰美,景色宜人。春天暖和一点的时候,它是天鹅、大雁等众多鸟类的天堂,也是鹿、羊、野猪、野兔的聚集地;到了夏天和秋天,则是另一种景象,到处都是映日荷花、飘香果实……而这个地方之所有赫赫有名,更因为它是辽代皇家临幸打猎的地方。《辽史·地理志》记载:

漷阴县,本汉泉山之霍村镇。辽每季春,弋猎于延芳淀,居民成邑,就城故漷阴镇,后改为县。

在京东南九十里。延芳淀方数百里,春时鹅鹜所聚,夏秋多菱芡。

国主春猎,卫士皆衣墨绿,各持连锤、鹰食、刺鹅锥,列水次,相去五七步。

上风击鼓,惊鹅稍离水面。国主亲放海东青鹘擒之。鹅坠,恐鹘力不胜,在列者以佩锥刺鹅,急取其脑饲鹘。得头鹅者,例赏银绢。

国主、皇族、群臣各有分地。户五千。

对于延芳淀,笔者早已留意,而且注意到北京市于2016年年末就决定在这里重建一片1480公顷的大型湿地,力图再现当年天下第一皇家狩猎场水清草肥的景象。只是参观通州博物馆时,没想到他们以“萧太后的狩猎场”来描述此地。

一开始有点意外,但再一琢磨,觉得这样也有一定的道理。

第一,将世人皆知的萧太后作为代言人,可以让大家迅速记住这个地方,在自然景色中加入浓厚的人文气息,可以增加亲近感;

第二,如果从历史角度来看,《辽史》中记载“临幸延芳淀”从圣宗朝开始,而且颇为频繁,那时候也正是萧太后称制的时候,而且辽朝还将辽景宗、萧太后的石像树立于此,所以称其为“萧太后的狩猎场”,即便放在辽朝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第三,这附近还有萧太后河以及萧太后桥。萧太后河是萧太后在世时为了输送军粮特地开发的,全长20多公里,在张家湾与京杭大运河连通,一千多年来一直惠及延岸百姓;萧太后桥其实与萧太后本人没有关系,而且是在明朝时建造的,然而当地百姓仍习惯上称其为萧太后桥,由此可见千百年以来,萧太后在通州这一带一直颇有声望。

萧太后河

由“萧太后的狩猎场”很容易就能联想到辽朝的狩猎业,联想到辽金元时代的顶级捕鹅神雕——海东青。

通州博物馆正有一只凌空悬挂着的海东青标本,并有文字说明如下:

雕出辽东,最俊者谓之海东青。海东青属于大型猛禽,体重健壮。雌性比雄性还大,最重可达6公斤。身高1米左右,两翅展开2米多长。头部羽毛白色,缀有褐斑,上体均呈暗灰色;胸部褐红色,缀有褐斑,尾部纯白色;嘴较厚长,跗蹠只上部被羽,雌雄同色,喙爪像铁钩一样硬,飞得既快又高,能捕天鹅、野鸭、兔、狍等禽兽。因此,辽代的皇帝,每年春天在鸭子河(今松花江)附近放海东青捕天鹅,捕到第一只天鹅,要摆宴庆贺,名曰“头鹅宴”。金、元时期女真族和蒙古族的贵族也有用海东青捕猎的习俗。体现了捺钵文化在历史上的民族融合性。

通州博物馆内悬挂着的海东青标本

捺钵,契丹语,就是皇帝的行营、行在之意。辽朝虽有都城,但以皇帝为核心的中央政权在都城的时间并不多,即便到了萧太后、辽圣宗时代,仍旧按照契丹人“转徙随时,车马为家”的游牧传统,实行春夏秋冬在不同地方生活、打猎的四时捺钵制度,并由此形成独特的捺钵文化。

延芳淀,便曾是辽朝的捺钵。

说来也巧,就在参观完通州博物馆两天后,我又在北京史记研究会的会议中开了一次眼界。

那次会议中,考古学家宋兆麟向大家展示了一幅辽代的狩猎图,正好十分直白地展示了辽朝捺钵狩猎的场景,尤其是中间三个狩猎者与三只海东青共同对付三只鹅的场景,与前面《辽史·地理志》中的文字相对照:“国主春猎,卫士皆衣墨绿,各持连锤、鹰食、刺鹅锥……国主亲放海东青鹘擒之。鹅坠,恐鹘力不胜,在列者以佩锥刺鹅,急取其脑饲鹘。”是不是可以非常清晰地明了其中的细节?

宋兆麟先生向与会者展示辽代狩猎图

2020年6月6日,笔者前往刚刚筹备好的萧太后河文化馆,在张苏先生处见识到更多有价值的藏品,其中几件瓷器上的图画便直接呈现了契丹的狩猎生活。

你看,这件瓷器上的“臂鹰打猎图”,骑马奔驰的契丹人手腕上的鹰不就是海东青吗?

萧太后河文化馆藏品 (一)

再看这件,行走的契丹人胳膊上也是海东青。

萧太后河文化馆藏品 (二)

然后再看这一宰鹿的场景,定是狩猎后要享用“战利品”。

萧太后河文化馆藏品(三)

看到这些藏品,再联想到各种古籍中描述辽人狩猎的文字,便会不由自主地感慨狩猎业在辽人生活中的重要地位。

“平沙软草天鹅肥,契丹千骑晓打围。皂旗低昂围渐急,惊作羊角凌空飞。海东健鹘健如许,鞴上风生看一举。万里追奔未可许,划见纷纷落毛羽。”这首《辽史拾遗补》中收录的 “契丹歌”,生动地描述了契丹人捕捉天鹅的情形。

行营到处即为家,一卓穹庐数乘车。

千里山川无土著,四时畋猎是生涯。

这首苏颂所写的《契丹帐》,更是概括介绍了畋猎是辽人的主要生活方式。

如今,我们虽然不可能再像萧太后时代那样纵情畋猎,然而,那个时代给我们留下了丰富的历史遗产和想象空间。

如果把当时淳朴自然的环境恢复回来,再不断挖掘其丰富的历史人文色彩,北京的副中心将增添无穷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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