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53号作品】钱海：季节酥怀

季节酥怀

钱 海

有序的自然界里，春夏秋冬以各自独具的风姿展现着造化的无穷魅力。我眷恋春，厚爱夏，钟情秋，也从未嫌弃冬。生活的过程就是在四季中奔跑留下串串坚实的足迹的过程，就是与四季和睦相处的过程。耕耘完春天，还未来及稍作调整，休息片刻，就被夏天火火的大轿抬进了夏天，我把欢歌笑语给了夏天，把赤裸裸的胴体给了夏天，带着沉甸甸的希望，奔跑在秋天一地的金黄之中，在秋天，一腔心事也变得金灿灿的。饱餐了春天的美景，享受了夏天的激情，收获了秋天的果实，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总蹦跳在欢悦中，得想办法安静一下躯体，放松下一思想，身心也到放假的时候，于是，冬天眷顾上了我。孤单的寒冬，静心盘点一年的所有，反刍季节对我的馈赠，原来一切都是那么美，拽不住沸腾的情感，缤纷的思绪伴随着季节的鼓点，漫上季节枝头。

春天的底色

看见了！看见了！

叫喊的是春。春的脚步本来就很急，从立春开始，春就早已开始出发前的忙了。春忙得顾不上和人们说话，早早地就把风打发出去了。美好追逐着春风迢迢而来。当风儿驮着冬天的凉意越走越远，山林便窸窸窣窣、裙袂飘飘了，紧接着一声声牛的哞哞，抑或一阵牛铃的叮当，每一寸土地在老牛的脚下便次第绽成一朵朵艳丽的花。与春天苦苦等待后的艳遇变成现实。无论冬天如何寒冷漫长，事实证明，山寒水瘦的时光终是拗不过春天的步履。春，不惧刺痛奋力冲破冬的牢笼，踏着绿意，带着阳光，伴着花香，款款走来。绿意复苏大地，阳光温暖人心，花香醉人心田。一切似乎都在述说，春暖时节，心田的花也该开了。春天，随便一缕风都开撩开大地的面纱，春，是含羞的少女，在人们最需要的时候款款而来。春日里的温情，是树梢上小女那银铃般的笑声；是蓝天碧水间增添的那一抹红；抑或是余辉下妻子那一声缠绵的叮咛。看，那一棵棵柳树绿得发亮，柔软的枝条随风飘扬，顺滑，多像少女披肩的长发，凑近她们，一个清新的芳香便沁人心脾。毛茸茸的嫩芽儿藏在新发的枝叶间，像一些调皮的孩子，遮遮掩掩，欲语还羞，让人忍不住总想多瞧几眼。我要感谢这个季节，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能做到心无杂念，只有这个季节，万物才是最洁净而美好的。春天的阳光明媚而温暖；春天的水清爽多情，似初恋的热吻；春天的山山花烂漫，嫩嫩的绿恰到好处点缀其间；春天的男人像充足了电的马达，一举手一投足都是力量；春天的女人经历一冬的严实包裹，终于破茧成蝶，一个女人演变成一道风景……春天像一个永远不会发脾气的女人，带给人的除了美好，还有“解渴”疗效，万物把所有美好都留给了春天。春天，落在秧田里的阳光也是饱满的，随便拾起一颗放在嘴里，也能咬出悦耳的脆响。一万年前的春天如此，一万年后的春天依然如此，说不完的美成了春天更改不了的底色。

春天无论分娩在何地都一样美，田野泛青，桑水荡漾，万花争艳，百花飘香，一切的一切似隔壁情窦初开的阿妹，艳而不妖，天真烂漫。春天是一把木梳，拂去枯枝，刨去败叶，梳到哪里，那里就姹紫嫣红。立春时节，东风吹暖，轻云薄雾，散作细雨潇潇，飞落红梅枝头，化作胭脂泪，浸透着春的味道。春到，雨水也到，争得世界百花娇艳开。春天让严冬枯萎的世界有了活力。春，蠢也，万物到此而出生；夏，假也，万物借此而生长；秋，就也，万物因此而成熟；冬，终也，万物至此而终成。四字谐音，表达了生命从萌生到终老的成长过程。四季中，春天好比人一生中的孩童阶段，对一个人的一生来说，这是一个天真无邪的阶段，是一个多梦的阶段，是一个活泼好动的阶段，是人生的花季。春天成全了夏天的郁郁葱葱与生机勃勃，成全了秋天的硕果累累与一地金黄，为了春天的娇媚，也自私地把冬天搁在池荷败叶，篱菊无花，红衰绿减，寒气袭人的境地。

春天，剥离了冬的束缚，寒冷虽然像个脾气极臭的无赖，死赖着不肯走，但已无法阻挡春天温暖的脚步。一阵阵的暖风，像一把巨大的油漆刷子，在原本焦黄枯萎的山野天地，先刷了一层浅绿，后来又不断加进各种颜色，让萧条单一的世界慢慢变得丰富多彩。天空好像一下子变得轻盈透彻，深邃而悠远的蓝色，让人产生醉意的慵懒。漂亮的纸鸢竞相飞翔在空中，同白云玩耍，把人们心思也带上了云端。看到飞翔的纸鸢，追逐着飞翔的纸鸢，唱着《春天的故事》，穿着跟花蝴蝶一样美丽的小女孩把春天搅动得更加生动。春天的雷声在云层里翻滚，山坡上的羊羔却若无其事地仰着头，吮吸云朵隆起的胸部，好不悠闲！沙沙……哗哗……这是春天所独有的声音，是春天细雨的独奏，是春雨的诺言，是春雨飘洒出的一粒粒欢悦的音符，组成的春天和谐的旋律。春雨，蹑手蹑脚地来了。春雨，是菩萨手里的甘霖，万物随便喝上一口，脚下就会生根。在老家，春雨落地，千树万树立即打开冬天的邮戳，枝头便托举起鹅黄的新绿。春雨打在窗户上，敲醒一帘幽梦；掉在泥土上，滋润了一地幼苗。淅淅沥沥的春雨里，寄托着大地母亲的情，弹奏着对江河湖海的爱，捎去对农人们的深情祝福……春雨使春天变得温柔，变得热情，变得婀娜。一场春雨过后，鸟儿的歌声就挂在了青绿的树梢，飘满了弯弯曲曲、湿湿凉凉的山路，水牛的弯角上涂着西天残霞，驮着长长的笛声由远而进，万物脱掉慵懒的睡态，欣欣然张开眼，懵懵懂懂地看着这世界，春潮翻滚，绿意涌动，泥土变得酥软，心情变得愉悦，植物们争先恐后地给春天发“微信”，告知春天它们的感受，告诉春天它们要发芽抑或开花。春天的雨水有时很疯狂，每一颗雨滴都在策马扬鞭；春天的雨滴时常也饱含羞涩又略带娇滴，似初恋少女遇上心仪的英俊男子，那娇媚含羞的表情里充满了醉心与痴迷，那动听悦耳的声音里充满了向往与遐想。一滴露珠，滚着唐诗宋词的韵律，醉倒在一抹云天，一叶轻舟，载满清凉的诗句，划向明媚的春天。春水如酥，给大地抹上一层油亮，涂上一层细腻，让人幸福得有些眩晕——这是嫦娥的思凡泪？抑或仙女的香汗滴？如此美艳的季节，十万桃林无可抗拒地乖乖地醉死在春天的怀抱中。春天抚平冬天的皱纹，松软的土地上，蓬勃着的都是生机。

一夜间，青碧、苍黄、蓝紫、粉白、艳红……攻陷昔日的荒郊野岭；一双小小的翅膀，轻盈地掀起辽阔的春色；燕语声声，既是对远方那凝望姿势的回应，也是播撒到大地的种子，那悦耳的燕语，更像是生长的庄稼，青翠欲滴，充满勃勃生机；沉默的河流，打破寂静，迸溅出的第一朵浪花，像雀跃的小鱼；山谷里蹿动着绿，田野里冒出青，山冈燃烧着红，沟渠变跃动着黄，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能够有此魔力的只可能是春风。春天的风是爽的。春风滤过了冬的叹息，送上春的温情，春风里能过滤出翻新的记忆，过滤出苏醒的渴望，过滤出精美的诗行……春风悄悄地来，悄悄地去，不惊扰任何一个人，不露一丝痕迹，不吐一句狂言，斯斯文文，轻轻柔柔，似一位素装的美人在淡淡的月光下送来一个轻轻的香吻，让人平静的生活一下子注入了甜蜜的舒心。多少年来，杏花红雨，红了世界风月，扶得醉人归。春天扶得红绿上了树梢，人们喜欢选择在春天出游。我是1975年春天来到这个世上的，人生的唯一一次出国旅游选择在春天，姐姐教我读的第一篇课文叫《春天》。“春天，冰雪融化，种子发芽，我们来到田野里，来到山岗上，来到小河边，我们找到了春天”。三十年前的画面色彩依然艳丽清晰。成千上万的汉字中，“春天”两个字似乎要写得更有力、更飘逸、更能显现我的个性。如对一年四季作个单选，我选择春天。春天是我的爱，这个简简单单的缘故，“春天”两字商标一般依附上了我，成了我的笔名，不可或不愿更改的笔名。“布谷声中雨满犁，催耕不独野人知。荷锄莫道春耕早，正是披蓑化犊时。”默吟着宋代诗人蔡襄的诗句，农人们开始了对土地新一轮的耕作，把汗水浸泡过的希望埋进了土壤。春天在四季更迭中到来，在四季的更迭中成长。我爱窝在家里看书，喜欢在春天的早晨推开窗看窗外的世界，前窗后窗，家中12道窗户，大小一样的窗户，打开一道看到的却是不一样风景，12道窗就是12道风景，12幅美丽的画。我爱春天，更爱收藏古诗词中有关春天的诗行，以此弥补自己视野上的狭窄和情感上的愚钝。“幽蛰蠢动，万物乐生”。春天来了，日丽风和，万物苏醒蠢动，草木舒叶吐蕾，黄莺鸣暖树，新燕啄春泥。一派生机勃勃。八个字竟描绘出这么多，为《阳春赋》的作者傅玄的文笔感叹的同时，也为诗句中描写的春天给世界带来的美丽而感动。“雪消门外千山绿”，春天笑了；“漏泄春光有柳条”，春树绿了；“红杏枝头春意闹”，春花鲜了；“春江水暖鸭先知”，春水暖了；“春城无处不飞花”，春色满了；“春在千门万户中”，春满人间；“临水登台臆未涯，桃花李艳浣晴纱。千重碧浪千重绿，一树春风一树花。”春景浓了；“万树枝头秋未央，千畦已绽菜花黄。滇城今岁春来早，愿祷天祥遂裕穰。”春愿了了……春就是这样的性格，决定了的事情，就不能再等，说干就干。何况已经被严寒打压了那么久，已经把手脚从严寒中解救出来，复活了灵敏感觉的精神振奋的春，顾不上惊讶和欢呼。“等闲识得冬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诗行伴着春天、春风、春雨，伴着春天人们的春情，让春天的底色更加浓重而清晰。“风乍暖，日初长，袅垂杨。一双舞燕，万点飞花，满地斜阳。”陈子龙的一曲《诉衷情﹒春游》素描速写般勾勒出古时春降人间的美丽图景。诗人们爱春、盼春、惜春、颂春，春天留给诗人们许许多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闻道春还未相识，走傍寒梅访消息”、“东风便试新刀尺，万叶千花一手栽。”“竹笋才生黄犊角，蕨芽初长小儿拳。”以上出自李白、黄庶、黄庭坚的诗句便是最好的例作。“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写诗，吟诗，唱诗，打8岁起，崔护那首极具春天诗情画意的《题都城南庄》便在我的嘴巴吟唱，在我的一帮男女同学中传唱，一直唱到如今吗，我都四十老几了还在传唱。记得被热恋五年的女友一脚踢飞后的几年间，触景生情之时不由自主都会唱起这首歌。当春天拱出土皮，野花、民歌和鸟鸣便竞相在山野缤纷，这个时候的溪水奔流着山妹的心事，漫山遍野的枝头上挂满的统统是鸟声。10余年来，我写过许许多多春天的文字，这些文字似小草在春天的雨露下生长。为啥多年来对文字不离不弃？看来跟这些春天的诗行有关系，跟春天的美景一样许许多多让人感动的人间万事万物有关。

立春是春天的代名词。经过365个日夜的煎熬，沐浴着四季的风霜雪雨，立春，悄悄来到人间。立春，轻拈扉页，翻开春的诗章，掀开春天五彩斑斓轻盈的大幕。无论何地，吹一口仙气，美丽的画面随之徐徐展开：厚重的云变得轻盈了，如锦似帛，轻飘飘地浮在半空，在山头上欢快地流走。再威严的山也变得眉清目秀了，乍一看，似一个俊朗的后生，褪下了冬装，正向世人展示着强健的骨骼和健硕的肌肉。酣睡的大地醒了，伸几个懒腰，打几个大大的哈欠，把冰封的泥土都酥松了。江河丰腴起来，优美的曲线，一直向天边蜿蜒开去……立春，是春天的使者，每一年都如此，时辰一到，准时地出现在春天的第一班哨岗上，悠悠地吹响春天的号角。此时此刻，鸭子第一个从梦中惊醒，扭动着肥胖的腰身，一个猛子扎进清幽幽的河里，划着双桨，嘎嘎嘎地欢叫着，唱响了春天的协奏曲。燕子也风尘仆仆地从北方千里迢迢地赶回，穿过稀薄的云层，在和煦的春风里呢喃，旋即，衔起一团春泥，钻进农家屋檐。蜜蜂揉揉惺忪的眼睛，在早春的花香里采起了香甜的蜜。孩子们举着东方的朝霞，徜徉在春天的花季，汲取知识的琼浆。

“春阳送暖芳菲地，骏马奔驰锦绣程。”燕子的性子最急，春天刚到，燕子便从远方捎回春天的信息，在农人的屋檐，垒起乡愁记忆。一只燕子就是一个标点，一对燕子就是一串诗行，有这些诗行，乡村的天空总飘荡着浓浓诗意。圈里的老黄牛也无法按捺住亢奋的春情，不时“哞哞”地扯长嗓子歌唱几句。蝴蝶按捺不住春色的诱惑，翩翩起舞。春天，每一个生命都是主角。“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毛主席的《卜算子﹒咏梅》，描绘春临人间之时，人间充满了柔和温暖的气息，悬崖上终于一片绚丽，梅花以自己的赤诚迎来了灿烂的春天，没有丝毫妒意，却很欣慰安详地隐于烂漫的春色中，点缀春天的梅花只是其一。春天的花如此，春天的树如此，春天的雨如此，春天的风如此，春天的云如此，春天的人不也如此……面对春天，写不尽的是春色春情，春意春声，读不完的是春诗春词，春歌春曲。春天的美，是青春的美，是生命的美，情爱之美。春天去了，又来了，来了又走了，想挽留，始终没有挽留住。虽没挽留住，只把一些有关春天的文字，挽留住一些色彩斑斓的春天的记忆。挽留住了这些，就挽留住了春天。就把这些融进我沸腾的血液，保鲜住春天在我心底的底色，足矣。

春天，是琴房深处的钢琴。每个弹奏的名词：春风、春鸣、春泥、春水、春光……都响亮得玲珑生动。知了声伴着忽起的清风，骤然刮落银屑式的白花瓣，打着转儿，飘忽着，蹁跹着，直至落地。这是春天独有的剧情。春天，是温润的。春天的空气里常常带着香甜，仔细嚼一嚼，就能辨出哪些是青草的嫩，哪些是绿叶的鲜，哪些是花儿的香。这个时节，汹涌澎湃的鲜花，总是能轻易叩开你的鼻腔，蛊惑你的胃口。这个季节，让人领略到的是毫无遮拦的坦荡，感知到的是视野中一望无际的宽阔。在这梦一样的季节，人成了繁华中的一叶，香之一缕，取撷着日月的精华、天地灵气，繁茂地生长，怡然地结果。这个时节，江山完全被茂盛的绿色攻陷和俘虏。春天，是耕耘的季节，这个季节，生锈的犁耙抖起威风，精神抖擞地解开土地的纽扣，大地丰润的肌肤在阳光下铺展，每一行犁开的土地，都在叙述着过去的荣耀，憧憬着美好的未来。看那长长的沟陇，总觉就像诗人新写的激情诗句。

春天的阳光，像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伙，莽撞，突兀，丝毫不藏着掖着，毛毛糙糙的，劈头盖脸的，让人有些意乱情迷。春天的大地，翠柳写诗、红花填词、碧水吟哦、绿草铺茵、山峦施黛……看不尽的人间美景，品不完的淡抹浓妆，禁不住心驰神往，原本寂寞的乡间小路，被踩得喧哗、拥挤起来。春天，是活力四射的季节，溪流在春日里淙淙流淌，天空像重新清洗过一样，湛蓝得令人心怡，云彩不再是一片弥漫，而是一朵一朵地点缀在碧空上，放眼望去，油菜花如潮涌来，如梦飘来，一派金黄，淹没了大地，呈现出勃勃生机的壮美。春天是花儿的季节。因为春天的短暂，花儿们都怕错过时机，尽情地开放。“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湖边、河畔、公园、山野，桃花、杏花、樱花、梨花、梅花、紫荆花、玉兰花、丁香花、迎春花等花卉或含苞待放，或竞相盛开，白色、黄色、粉色、红色交相辉映，美不胜收。唯独油菜花有点疯疯癫癫，张着一口金色的大锅，把春天煮得咕咕作响，有声有色，大有跟厚积薄发，一夜红遍山岗的杜鹃花争宠夺爱的势头。这个季节，同样美艳的女人们站在花丛里，人面桃花，花映丽人，笑容可掬，随便摆出个造型，都可把靓丽的姿态锁定为永恒。阳光总爱与阳光为伍。轻松活泼的人们，与春天的风一起涌动，与春天的花一起绽放，与春天的水一起朗润，只要他（她）们的脚步到处，不久后便会百花争艳，万紫千红。春天是魔力四射的季节，一场春雨过后，群山就能用绿色一寸、一寸，一尺、一尺的把冬天留下的皱褶熨平，那山、那水、那树，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慢慢的，像一幅山水画被徐徐地拉开，每个喝饱春雨的生命都严阵以待，等待春风的召唤。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流连在古人咏春的诗词里，目光抑制不住要被那些文字引向春风十里的江南。可这样的春色，谁说只有江南才有呢？！相比之下，我所立足的这方土地上的春天更加让人魂不守舍。故乡的春天，韵味迷人，有流动的色彩，有灿烂的期盼，魅力无穷，蕴藏着激流奔放的豪情，鼓荡着燃烧的浪潮，复苏了原野万物的笑声，分娩了生机，酿出了温馨，催发了朝气，引爆了勃兴。在故乡，春风所到之处，到处都有播种孕育之歌，春雨润到哪里，哪里就有耕耘和生长之歌，春光照到何地，何地就有成熟和收获之歌。是该静下心来梳理一下故乡春天的时候了。故乡的春天被绿色一点点渲染，包括河流，坡地，还有人们初暖乍寒的心，一夜之间变得绿意葱葱。在故乡，田野才是春天的重头戏。油菜花是田野的主打，其实当油菜花还在尽情铺成自己心事，占据舞台中央，上演美轮美奂大戏的时候，幕后的野花早吹着唢呐，敲着锣鼓，探出脑袋，欣赏起关于春的霓裳舞；池塘边的柳树靠在水中浣衣女子的倒影抑制不住，处于深度沉醉中，此情此景，偶尔飞过的燕子不得不吃醋，于是向下一个俯冲，掠过水面，惊起一波涟漪，搅黄了一场单相思，正在吃草的老牛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发出阵阵哞哞的求爱信号，直到吃了阿伯一鞭子，才规矩起来；田地里有麻雀在嬉戏，一声接一声的歌儿从麻雀体内蹦出，歌声在稻浪尖滚动，把寂静的田野吵醒；温暖的眼光照耀着绿浪滚滚的田野，阳光用古铜色把父老乡亲的脸写成坚毅，农人的心事在稻子尖儿上涨潮，一波催着一波，一浪盖过一浪。春天的垂柳千娇百媚，柳丝摇曳，一片朦朦胧胧的烟绿，如诗如画，仿佛一滴浓墨不小心掉到了宣纸上，层层洇染，浅浅淡淡，把那层烟绿推向无尽的虚空，远远地看着，更像一层绿云，在天边漫舒漫卷，飘来移去，长了脚似的。春天的草儿慌慌张张从土里钻出来，稀稀郎朗的冒出细芽，大地便铺上一层绿毯。春天是植物们最活泛最美丽的时光。

“胜日寻访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的确，一年之计在于春，每一枝花朵，每一寸光阴，如同一首美妙的诗，一曲深情的歌，带给人美好的想象。我把积攒了大半生的情感浓缩下来，再源源不断地浇灌在春天，希望春天的精彩永驻心间，可更替的季节注定要击碎我这傻傻的春梦。面对离去的春天，我只有伤心的清泪。春天来了，春天的色彩来了，春天的语言来了，春天的故事来了。草长莺飞书写绚烂的情书，流芳溢彩全是春天的味道。春天染满太阳辉煌而沉重的指纹，流淌出的都是柔情蜜意。一席春风，轻吻了多少嫣红奇葩，半夜春雨，唤醒了多少陈年旧事。春天像乾坤袋装着人间所有美景。春天，是绽放在心底的那抹红，是融化在心海的那片绿……春天属于争奇斗艳的繁花。桃花、梨花、油菜花，带着它们的缤纷心事，在春天，被人们酿成美酒。星移斗转，没有哪一个季节敢跟春天媲美，沧海桑田，没有哪一个季节能跟春天斗艳。“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苏轼和白居易对春天的短暂体味似乎更深，他们诗句中所表达出的那份对春的恋恋不舍之情足以证明：韶华似箭，良辰苦短，美好的春天总是十分短暂。春天，无论行走在何地，踩踏到的都是奔跑着的动词，让人心动，不知不觉就倒进春的怀抱；把自己流向枝头浓浓的绿意，倾听幼儿吮吸阳光乳汁的声音；把自己住进一声鸟鸣，随风放逐生命的美好和惬意；把自己融入一滴山泉，随波逐流，为春天押上小小韵脚。五九六九沿河看柳。春天一到，干枯的柳枝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血气”，僵硬的枝条如同浸了水的线绳慢慢柔软起来，春的衣角被杨柳死死地拽着。

安静的河滩，羞涩的小草，欢悦地对着天空，唱着瓦蓝瓦蓝的情歌；树梢上的太阳打着响指，做着可爱的鬼脸；河边的桃李也怀春了，田野上少妇们的花衣裳，鼓荡着提前到来的花汛。春天真的太美了。连春自己都被自己导演的这出大喜陶醉了。春天把风打发出去之后，又把雨、雷、云等诸位都安排登场。春天暗中要做的事是让河冰化为绿水，让沉睡的大地复苏，让青草遍布大地山河，让世间每一寸土地都花红柳绿鸟雀欢腾，让每一个人都能尽情享受和吟咏“春天的故事”。春天，万物复苏，连胃也复苏了，万物按照自己的方式生长，且有了开花的心情，我能感觉到，自己就像经过漫长冬眠的蛇——总是想吃。可吃并非我的最大需求。春天，我必定要享受的事是等着春风这个顽皮捣蛋的孩子，敲打我的门窗，告诉我春天真的来了，再枕着春风，听着风儿在乡间追逐嬉闹，让那撩弄人心的春之声像思念啃噬红尘凡，借这个机会，反刍一下心中潜藏的人和事，淡淡的，浅浅的，细细品味中给自己一束菩提时光，美美地睡上一觉，做个好梦，睡梦里，将岁月还以颜色，徜徉……

夏天的心事

是谁拨动了你愤怒的弦？是谁惹你心事重重？你可以像春天一样温柔一点，像秋天一样矜持一点，像冬天一样酷一点，为何你总是横眉倒竖？我摸懂这是你的个性，晓得这是你千万年来的表情，知道你一直都在宣泄……就让我歇下身体，一起聊聊你满肚子的愁怨，聆听你的心事，好吗？！

当群山醒来，蝉儿忙碌着清理嗓音，最后一朵山花被丛林的动物撵走，盘旋在险道花花绿绿的车辆多起来的时候，宣告夏天也就来了。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大自然所有的美好都在春天热烈聚会。争奇斗艳的花朵，绿意氤氲的叶儿，乖巧可爱的青果，孩子们清脆悦耳的笑声，人世间无数的春情、春思、春语都被高高地举在春天的枝头，春天独领四季的风骚。秋天，是黄金打造的季节。秋收满坡谷满仓，人的脸庞被秋天染得金黄。冬天万物被点了穴，除了光着胴体傻傻地站立着，等待来年春天的营救，还能顾及什么？倒是陷在四季夹缝中的夏天，除咽下满当当一肚子苦水，还得调节好春与秋的关系，还得继承好春天的美好，成全好秋天的梦想。这个季节，我的心不由自主会在不知不觉中激荡起来，情在丝丝缕缕中掀起波澜。

夏天，满腔心事被烈日晒成古铜色。古人称夏天为“苦夏”，意在表达夏天因酷暑的难熬。每个阳光沸腾的白天，人们在汗水澡中将夏天埋怨数遍。这个时节，猫和狗的目光中流露出的只有深深的倦意。尽管如此也无法阻挡我对夏天的爱。乡村的夏天，麦香弥漫，骄阳下，麦浪滚滚，一片金灿灿的黄，溢满乡村人的喜悦；乡村的夏天，水田清清，蓝天下，秧苗青翠，一株株一行行，抒写着金秋的希望；乡村的夏天，是绿色的海洋，山是绿色的，水是绿色的，庄稼是绿色的，无论走到哪，都会被绿色包围。随着气温的攀升，所有的花草树木像打了膨化剂，每时每刻都在拔节，每分每秒都在疯狂地生长，一天比一天茂盛，给人一种生机勃勃的快意；乡村的夏天是一支勤劳的歌，蝉儿是最忠实的唱将，荷塘是最美丽的舞台，栀子花是最芳香的点缀，点水的蜻蜓、弄花的蝴蝶是最好的伴舞，“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是最好的解说词。麦浪生动了田野。夏天总是潜伏在一朵朵桃花的腋下，一个转身，把满腔热情倾倒在油腻腻的麦田。“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苏轼的一首《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楼醉书》，虽说写的是望湖楼，倒也是夏天最为显著的风景。借此诗的点拨，我走进了夏天的心脏，决心为夏天“代言”。夏天像一个愁肠满腹的怨妇，刚刚还晴空如洗，一碧千里，一个不高兴就翻脸，立马变得乌云滚滚，怒骂的雷声、愤怒的闪电、哭泣的雨水瞬间浇灭所有美好的兴致；夏天像一个喜怒无常的新生儿，刚刚还在为饥饿哇哇嚎哭，嘴皮搭上奶头立马呵呵大笑；夏天像一个顽皮的孩子，做事从不计较后果，屋漏偏逢连阴雨，干旱偏遭毒日头，干的都是惹是生非之事；夏天犯下了滔天大罪，水灾、旱灾、洪涝、泥石流，无数的人间灾难似乎都跟夏天有关；夏天成了蚊蝇的帮凶，人们的生活因为蚊蝇的肆虐，变得烦不胜烦……避暑、避夏，对于夏天，人们采取逃避的方式。可季节和事情一样也存在两面性，夏天也有其他季节找不到的美。夏天，片片金针和油菜花在这个季节的组图最妩媚，黄绿相间，阡陌纵横，犹如一个仪态大方的少妇，淡而不窘，素面朝天。

夏天，最让人迷恋的是夜晚。当阳光不再那么扎人，收敛了任性之时，月亮贼贼地在天边露出半个脸，趁人不注意，一下弹出山巅，夏天的夜晚不声不响的来临了。月亮的清辉透过树木枝叶把夜晚装点得斑驳陆离。月光如洗，夜晚如昼。只有夏天才有这个魄力让黑白得以“颠倒”，唯独夏天能够弄出如此大的“闹剧”。在夏天的“闹剧”中，遥望天上滥情的星星眨巴着魅惑的眼睛，遥望孤独的月亮在一旁一次次长长的叹息，人与天地一同进入那个童话般的世界。面对长胖的月亮，疑问多了起来。月亮上真有桂花树吗？桂花树下真有嫦娥、玉兔、吴刚吗？

“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杨万里的一首《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表面在写景，无意间道出了夏天与众不同的个性。或许这就是我喜欢夏天的一个重要原因。我喜欢夏天，喜欢夏天的张扬，喜欢夏天性格上的外露，喜欢夏天直来直去的个性，喜欢夏天的癫狂，喜欢夏天火辣辣的热情。夏天展现的是一个男人的阳刚之美、力量之美。人有个性，季节也有个性，人会犯浑，没读过书，不懂纲常伦理的节气偶尔犯点浑，也在常理之中。一年分四季，夏天与冬天总在较劲，可它与春秋的相处应该是和谐的，正是有了夏天的义无反顾，春天的班才被接替，正是有了夏天严酷的威逼，才有了秋天的硕果累累。夏天，天地里的烟叶队列齐整，枝繁叶茂，吹响向农人们报喜的丰收喜悦的口哨。

春暖花开。春天是很美，夹缝之中也难免冒出一些春寒料峭的不和谐；秋高气爽，秋天是很爽，难免裹挟进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就穿棉的音符；冬天的天寒地冻，冻得大地一片萧瑟，抗不过严冬的树木只留下一丝不挂的胴体，着实让人感伤。“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夏天的热情或许有点过度，可只有长期遭受严寒的人才知道这份热情是何等的珍贵。酷热是夏天的个性，是夏天的本色，感受不到炎热，还能叫做夏天吗？我未曾排斥过秋冬，亦没忘记歌唱春天，相对于这三个季节，我更欣赏夏天的火热，更喜欢夏天流露出来的喜怒无常，更喜欢夏天定了型的绿。没有风雨，怎能看到美丽的彩虹，是夏天的隆隆雷声和充沛的雨水成就了彩虹的美丽，是夏天有可能带来的旱灾和水灾让人明白应该如何与大自然和谐相处。夏天的一杯冷水可成为懈怠者的“燃料”。夏天，一首动听的歌谣即可成为一杯清凉可口的“柠檬汁”，夏天的一句问候可诊疗被酷暑烧伤的思想。“泉眼无声惜细流，树荫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杨万里的《小池》描写的是风平浪静的夏天小池最真实的景象，这样美的意境，谁敢说只有春天才有？如此美景，怎能不让人浮想联翩，老觉得，它就像一个美丽的童话，让人沉醉。夏天，没有更多喜人的风景，没有蛊惑人的清风，夏天，裸露在外出的永远都是人们不太喜欢的一面。

夏天，麦苗与油菜比着长个子；夏天，花繁耀眼，翠滴流金；夏天，风生水起，虎跃龙腾；夏天，绿满大地，一望无际的原野，远处群山如黛，近处空明如碧。夏天，是一年中阳光最充足的时候，每一个生命不得不忍受炎热之苦的同时，却也正是万物生成孕育的最佳时期。“君看百谷秋，亦自署中结。”宋代诗人戴复古的诗句中夹杂着这层辩证关系。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头忽见。”要不是有人点破，我只会相信这是一首歌，一首乡村小夜曲，要不是有人解说，我以为诗歌所描绘的是一幅乡村水墨画，要不是学习过这首诗，我老以为这是诗人虚构的乡野。这就是夏天几千年前留给祖先们的思想印记，这就是先人心里夏天的模样。

妹的心事哥懂，哥的心事阿妈懂，阿妈的心事阿爹懂，阿爹的心事只有黄土之下的爷爷懂。那夏天的心事呢？夏天的心事谁懂？又是一个炎热的夏天，我再次揣摩起夏天的心事。夏天是春天的延伸，夏天是秋天的通风报信者。

秋天的呢喃

嘹亮的烈日被秋意打败。

我觉得，那些葳蕤在山野的草木，一定是天空养育在内大地上的文字，它们栉风沐雨，一日生长成熟，像一首首迷丽幻变的歌，将流转的岁月从舒缓走向跌宕起伏，幻化出一首首醉人的秋歌。这个时节，田野散发着迷人的香气。小河变瘦了，不再喧腾，清澈见底，变得慢条斯理；风儿透着清爽，似少女的发丝轻拂脸庞；天，更高、更阔、更蓝、更远，头顶的云朵变化万千，被南飞的大雁占为舞台；青纱帐被撕开一道道口子，村庄似孤岛，戏虐得一丝不挂……

秋天的子宫分娩出的是希望，是收获，是期盼，是梦想，是等待，是生命和生命延续的食料。面对秋天，我的心海翻滚着的全是敬畏。万物通过一春的交配，一夏的成长，在秋天的某个早晨，或某个午后，在秋天临产了。相比春夏，我总觉得秋天更加与众不同一些。秋天，大千世界色彩绚丽，景艳迷睛，大自然这个硕大的调色盘上的颜料不再是单调的黄、绿，又增加了红、橙、紫……好似一个渐趋成熟的中年妇女，更会打扮，更有风韵，更加情致，浓而不俗，美丽喷薄。最美好的东西大都喜欢“昙花一现”地露一下脸就没了，如此美好的风景也只可能是初秋的专利，跨过初秋，秋天又会是另一番模样。

秋天，村庄起伏的麻将被磨镰的响声替代。立秋是秋天的一扇大门，进去，就走进了一片清爽的世界。秋天，雨不再是夏天里的疯孩子，没心没肺的随时变脸，红火辣太阳的时候也会撒上一娇，忽然暴雨滂沱，莫名其妙地就来了，突然又神神秘秘地走了，显得没有一点教养。秋天的雨有序，有节，矜持，有规律，沙沙而落，清清凉凉，凄凄切切，带给人无限感伤。“江城如画里，山晓望晴空。两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李白最能体味秋天，一首《秋登宣城谢脁北楼》就是他品尝出来的秋味。从古至今，人们都在歌唱秋天。秋天告别了花红柳绿的俊俏，告别了丰满华贵的雍容，分娩任务一完就剩下一具孤单的躯壳。如果把春天比作一个人的少年时代，把夏天比作如日中天的成年，那么秋天就是一个人精彩人生即将谢幕的晚年。娇嫩、艳丽，这些让人向往和勾魂的词汇与秋天毫无半点瓜葛。作家说秋天的世界是金灿灿的，诗人说秋天是黄金铺就的，可谁又会知道这金灿灿的颜色预示着什么？“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杜牧的《秋夕》再加上成语“人老珠黄”，秋天的苍凉在每一个人的心底，摁不住定会喷薄而出。这个季节，知了的鸣唱渐渐稀疏，漫山遍野的野菊绽开了金色的微笑。秋天在哪里？秋天在高挂着一盏盏红灯笼的柿树上；在缀满一嘟噜、一串串珍珠玛瑙的葡萄园里；在燃烧着一团团火焰的高粱穗上；在腰间别着玉米棒槌的玉米林里；在摇着亮响金粒的大豆地里；在白云铺地的棉田里；在穿梭不断、装金载银的农机车辆上；在芬芳四溢、飞金流霞的打谷场上；在梨光闪闪、耧铃嗒嗒的旷野里；在闪着晶莹汗水、洋溢丰收喜悦的农人笑脸上……谷穗黄了，蜻蜓的翅膀越来越载不动湿重的秋天，收获的歌声滑下牛背，坠落到稻子的内核。在稻香燃烧的漩涡，扑面而来的汗水，被厚实的记忆深深地记忆。草木庄稼是大地的头发，这个时节，热情的理发师农民为大地理完发，然后任疲劳的大地沉沉睡去，直到来年的春暖花开。这个时节，一切都能归于平淡，万物迎来难得的和平期，所以大地才能安心入睡，才能酣然入梦。这个时节的大地是无私的，每一粒尘土都是它的牵挂，即使再细小，也是一份心意。

无可阻挡的稻香把整个世界托起。金秋脚踏实地地如期而至。此刻，季节感到一粒稻子的份量，代表整个秋天的重量。虫鸣是秋天的天籁，无论是长鸣还是短唱，无论是舒缓还是迅疾，无论是洪亮还是低沉。它们时而稀疏，时而密集，像夜空里的星光闪烁，像一缕缕清风漫过山野。把酒临风，静听虫鸣。这是这个季节最快意的剧情。一年四季数春天最娇美，数夏天最旺盛，数冬天最落寞，秋天呢？立在秋天的田野，一看那收割后的田野，秋天的萧瑟一览无遗。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我赞成这个说法。收获意味着成熟，成熟意味着马上老去，老去意味着枯萎，秋天也是一个凋零的季节，一个让人有无限感伤的季节；秋天，激发起我无限的悲悯，这个季节哪怕是一个不太响亮喷嚏，一声尖叫，都能惊落一地的黄叶。“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天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从古至今所有描写秋天的诗句中，杜甫的登高是最让人感同身受的一首。此诗的点拨，才勾起我对秋天无限的所思，所感，所想，所叹，所悟。是啊，当成片成片的庄稼扑倒在土地的怀里时，当太阳的金指把秋的水分拧干后，当农家庭院和打谷场上耸立起一座座古朴典雅的金字塔，耸立起农人的喜悦和自豪，耸立起乡村最动人的图腾那一刻，感伤也“阴魂不散”地生长起来。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除了“小桥流水人家”一语还在维持着些许浪漫，马致远的首《秋思》，成了秋天最真实的画卷。秋天是一个十足的油画家，朦胧的，有层次的色布，层峦叠嶂，令人心旷神怡，登高望远处就是心灵受洗礼的一刻。秋夜，瑟瑟秋风搂着纤纤细雨，翻卷着，冲刺着，把天地搅得昏昏朦朦，人间像泡在水里，出行的人像鬼魂子夜幕中游走，从窗户泻出的各色灯光，在水雾中神秘地跳跃。这样的夜晚，行人脚步多了一份“春风得意马蹄急”的韵味。秋雨是秋天的请柬，秋雨落地，预示着秋天的来临。秋天的雨缠缠绵绵，绵绵的秋雨有了一份“何当共剪西窗烛”的期盼，雨夜，思绪才能一瓣瓣张开，一瓣瓣合拢，秋天的雨更像初恋分手时离别的清泪，秋雨中的村舍、田野、庄稼、树林、河流，显得凝重而深沉，巴山的夜雨涨了秋池，也涨了李商隐深深的思念；秋天的风刺骨，像一枚枚银针扎在哪，哪就会裹挟上一股寒冷的凉意；秋天的水浑浊，像垂暮老人浑浊的泪，失去了水应有的透明和活泼；秋天的阳光绵软昏黄，像瓦数太低的灯泡有气无力的灯光，光芒灰秃秃的；秋天是那样的力不从心，像刚分娩结束的产妇，除了能闻到淡淡的血腥，还能听到疼痛的呻吟。“我从陇山走过，陇上一片秋色，枝头树叶金黄，风来声瑟瑟。仿佛为季节讴歌……蓝天多辽阔，点缀着白云朵朵，青山不寂寞，有小河潺潺流过……”好诗，此真乃描写秋天最全面、最深刻、最形象生动的诗。一首《陇上行》，让我对秋天的爱更加深入骨髓。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这些脍炙人口的词，多少年来，是秋天带给人忧愁情绪的代言。是啊，这个时节，无论何时，只要推开窗户，只见满地黄叶，像是画家的速写，那样匀称，那样潇洒。“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寒气压扁了露水。这个季节，人最容易引起悲伤情绪。秋天本来绿意盎然的叶子遭受秋风侵袭失去了本来的面目，变成了衰草一般的黄抑或是滴血的红。植物就是植物，植物不会说话，长在植物顶端的叶片亦不会说话，所以没有人听到叶片的哭泣，或许这跟人的头发被岁月的风霜染白一样，也感受不到疼痛应该是一样的。人格连着树格，人性连着树性，人会为自己突然冒出的白发感叹光阴的无情，树同样会为秋风秋雨的无情摧残而感叹自己枯萎的宿命，只不过没人在意而已。斑驳的秋色，是秋天最美的风景。那黄，澄澈如金，纯净透明，灿灿地灼人的眼。这美没有夏天的浓烈，没有春天的妩媚，却老辣深沉，更有一种逼人的风韵，如同成熟的妇人，那美，是姑娘远不能比拟的。冬天的叶儿完成了一片叶子最终的使命，萎缩了，枯干了，洗尽铅华见真淳。秋天的叶儿褪却了热烈蓬勃的绿，留给人间的是灿然的金黄和灼灼的火红，这颜色更加彰显了生命的质地。微风吹来，枝叶儿微微颤动，一枚接一枚的叶儿掉落了，如一艘搜小船，像一只只美丽的蝶儿，悠悠地，打着旋儿，叶片上耀动着醉人的阳光，飘落地上，轻轻地，像一声叹息。这一声叹息，演绎着赤子对大地的情感，吟咏出绿叶给生命的赞歌，这就秋天盛开的最美花朵，比春天更美丽、更烂漫、更蓬勃的花朵。

一年四季，春夏秋冬，面对春天，我的笔端流淌不玩的是春天的美好，面对夏天，我的思绪蓬勃得如夏天疯长的野草，当秋天笑吟吟地朝我走来时，我的情感，我的笔端却是干涩的。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收获意味着奉献，奉献总该有个回报吧？文字道路上跋涉多年，有关秋天的文章在我储存文字的U盘内还是空白，对秋天心底升腾起缕缕愧意。秋天是乡村的梵曲。秋天的家园在乡村，秋天的舞台在田园。有人说，秋天是一幅传统又非常经典的画廊，宛如一幅巨大的中国水墨画，独具韵味，颇具特色，耀入眼帘；也有人说，秋天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大舞台，随时都在上演一出又一出的乡村山歌剧，忽高忽低，入耳动听，沁人肺腑。“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夜来风叶已鸣廊。”苏轼笔下的秋天总是带着一股子萧索，沙沙作响的秋叶，恍然梦醒般的现世，都是秋天凄蒙的悲歌。

秋，是“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的深沉与苍郁，是“天凉好个秋”的顿悟与哀叹，是“萧萧梧叶送寒声，江上秋风动客情”的凄凉与感伤，是簌簌风中漾着的灿烂金黄。当秋天被树木高高举上枝头之时，不管你信不信，我总能听到秋天的呢喃，究竟呢喃些什么，那还得问我，因为那一声声呢喃，都是我吟诵给秋天的诗。

冬天的书签

朔风尖叫，野草枯黄，田野赤裸着胸脯，山林光着臂膀，发黄的树叶轻盈、潇洒、飞舞着亲吻大地，恋恋不舍地一次次回眸相处已久的枝头……叶的离去非树不挽留，大自然使然，那人的离去呢？人的离去是彼此心存芥蒂，相互所致。今秋霜叶尽，东去春葱茏。树可以不留恋叶，但相濡以沫的亲人，情投意合的友人，信誓旦旦的情人不可能不顾及对方的感受。何事秋风悲画扇？秋天留给人的遐想实在太多。这就是冬天，这就是冬天留给世人永远无法更改的记忆。

冬天，是个睡过了头的浪汉，捂着零度左右的被子，不肯起身离去，直到播撒暖意的早春巨手一把将它拎起；冬天，像大病未愈的姑娘，消瘦，憔悴，肤色灰暗；冬天，生命褪去一切伪饰，裸露出最真实的灵魂。消除一切邪念和恶欲，只剩下内心的沉寂和感动；冬天有许许多多的心事，可都被大地一一收藏……小河里的水瘦了好几圈，无精打采地躺着河床里百无聊赖地望着那同样没劲的太阳。唯独庄稼地里暗绿的小麦和油菜，将寒冬的阴郁一丝丝、一缕缕挑亮。

冬天，万物赤裸着胳膊，高昂首着头颅，挺着有力的胸脯，顶着凌厉的寒风，裸露全身，青筋直暴，尽显荒芜、疲惫、沧桑；凌冽的寒风削去了山林的葱茏，剥光了田野的繁荣，斩断了鸟儿的呢喃，扼杀了草虫的歌唱，乡野是一副苍茫冰冷的表情……它们未曾妥协，未曾想过妥协。没有了叶子作舌头，树沉默了，它们用干净的枝干做骨骼，坚强地撑起冬天的脆弱。万物如此，万物的主人们亦如此。粉身碎骨魂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杀了我一个，还有后来人……我敬奉他（她）们视死如归的精神，感叹他（她）们那感动了多少中国人的遗言。他（她）们是中国人精神的图腾，是一个民族永不熄灭的火焰。人类的独立自由，人类的幸福生活需要有这样的人去牺牲，去流血，怎想到自然界的万物要成就春天的鸟语花香，夏天的勃勃生机，秋天的硕果累累，同样要遭受到革命烈士们的许许多多可歌可泣可赞的动人故事。

春夏秋冬都有抒发不完的情感，可那些用甜言蜜语泡出来的文字大多只属于春天，抑或夏天和秋天，书写冬天的文字总是少之又少。这好比在五岁孩童中布置一道选题，爸爸和妈妈哪个最好，选妈妈的肯定要多一些，二者或许有极大的相似之处。难道不是吗？“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冬天带给人们的不是温暖，只有刺骨的寒风，不是花红柳绿，而是几片残存的枯枝败叶或赤裸裸的树桩，不是蛙鼓声声蝉儿鸣的喧闹，而是死一样的寂静，人们披在身上的不是五彩的霞衣，穿戴比狗熊还要臃肿；冬天的清晨，光秃秃的树木，像一个个秃顶的老头，经不住西北风的袭击，在风中摇曳，呻吟；站在冬天的冷风口，只能把以前的渴望放好，把眼泪藏进心底……

牛棚里的牛儿收起了野性，不再有青草让它们你争我夺，金黄的稻草使它们的咀嚼更加有力，咯吱，咯吱，一声连一声，不紧不慢，将冬天的日子一点点嚼进黄昏。猫儿狗儿在阳光下无比享受微微地闭着双眼，一个姿势一摆就是一整天。唯独几条争强好胜的公狗为在花母狗面前争宠，闹得村子一片沸腾。这样一个不懂关怀的季节，这样一个失去温暖的季节，这样一个没有色彩的季节，这样一个不懂美的季节，被现实捆绑着的人们，谁会为它歌唱？冬天只能在寒冷中叹息，在无奈中叹息。面对寒冬，我最为伤痛的是那刚刚收割不久，豆麦还未发芽和破土的田野。我总觉得那寂寥的田野就像刚刚产后的弃妇，没有生机，只有哀鸣，只能有气无力安静地躺着。

春天。夏天。秋天。冬天。排着顺序过完四个季节，时光方完成一个轮回。少年。青年。中年。老年。四个年龄段依次完成，才完成人的一生。人活一世，草木一秋。经历一秋的草木，来年能够起死回生，需要经历“化疗”的痛苦，冬天一到飘落的黄叶和树木光秃秃的枝干在叙说着这份痛苦。母亲说，懒牛懒马难过冬，那些瘦弱的草木呢？每逢冬天，总有一些草木会离开它们难舍难分的土地死去，看着这些弱小的草木，听到那哀乐一般哭泣的东风，看到那些光秃秃的默哀一般的树木，我的心底一片苍凉。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自己永远年轻，自己的人生永远都停留在少年的天真无邪和浪漫之中，停留在青年的朝气蓬勃和中年的成熟老练中也行。然而，这终归只可能是一个玩笑，或许是痴人梦中的呓语。每个季节，每段时光，每种方式，总有它独有的风情，世界一切都在缓慢改变着，对季节，亦无法选择，只有遍尝酸、甜、苦、辣，人才可能由无知走向成熟，只有耐心阅读春夏秋冬，我们才能品味到春天的多情，夏天的朝气蓬勃，秋天的成熟，冬天的隐忍，才能看到它们最完美的表情。冬天，一个令人瑟瑟发抖的季节，悄悄从人间呼啸而过，像极了一个拾荒者，没有固定的居所，常常在一个地方呆一段时间，又不得不马不停蹄奔赴下一个地方。我们总在冬天里想着春天的似锦繁花，想着夏天的背心和冰淇淋，不也时常在夏天的烈日下怀念皑皑的白雪？时间总会推着我们往前走，一步一个脚印，记录成长的过程，让我们学会用包容的眼光看待世界的残缺。生活就是一个不断付出与失去的过程。生命是一场无法回放的绝版电影。春天不努力播种，夏天就不会生长，秋天就没有收获，冬天就不能品尝。

庄稼还直愣愣地长在地里，还未离开它们最亲密的土地，可那些不会说话的庄稼已做好献身的准备，田野里的绿呈现出最为丰富的节奏与层次:饱尽风霜的墨绿、深藏记忆的深绿、风韵犹存的碧绿、别致纯粹的青绿、单纯稚嫩的浅绿

不谙世事的嫩绿，丰富多彩的绿把夏的经历一层一层剥蒜般铺展开来，与正在成熟的颜色更加丰富的果实相间、相衬、相映，田野焕发出美妙的戏剧性，像一本厚重的书，需要人慢慢赏，细细读，更像一杯好茶，需要慢慢去品。季节不会说话，可它们都在以自己独有的方式传递着自己的思想。这就是它们的语言。芳香是花的语言，阿娜多姿是柳的语言，臭气熏天是粪坑的语言，顽皮捣蛋是男孩子的语言……百花齐放，草长莺飞，柳絮飞舞……描写春天的文字就是春天的语言。冬天也有自己的语言，冬天有哪些语言？“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日暮苍山元，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腊雪化为流水去，春风吹出好山来。”“朔风吹雪透刀瘢，饮马长城窟更寒。”……于雪而言，这些脍炙人口的诗章仍显单薄。白雪是冬天最撩人，最壮美的诗篇。为了这人世间的精灵，为了那份羁押于的爱，我的笔尖一时半会无法从以雪有关的文字的包围中挣脱。“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农村人爱雪，雪意味着丰收。冬天是从每个人的眼睛里开始的。当浓浓秋意如火如荼地铺展时，随便一阵朔风便把秋天掠走了，剩下一地落叶风力乱跑，此时，蓝色的天空也忽地蒙上了冬日的僵冷和阴郁，压着一股愈来愈冷的气流，天马行空地驰骋着，此刻，见缝插针的雪花就会若有灵犀地飘满整个天空，在人们眼里盛开着一冬的繁花。夜晚，通常是这不速之客登门的时候。一片片雪屏声静气地划过夜幕，蹑手蹑脚地泊了下来，像是夜袭而来的白色精灵，一夜间便占据了人们视野。夜雪描抹出来的世界是最美的。天亮了，大雪停歇，喷薄欲出的红日在山顶探出半个红脸，似隔壁欲嫁出阁的幺妹，面对盛大的婚典，一时羞红了脸庞，乐颤了腰肢，万种风情地展示着她独具的妩媚。雪天，最令人激动不已的事莫过于站在高岗看白雪覆盖下的世界。近处的屋顶、墙垛和白杨树披上了银装，一改往日的浑浊和呆滞，鲜活地招引着人们的目光，树儿的每一根枝条都裹上了毛茸茸的雪絮，静静望去，疑是天宫仙女飞临凡间，不禁令人浮想联翩。远处，山岭和田野白成一片，曾经的荒蛮被一种纯色的空旷覆盖，先前的皱褶也神奇地被白雪一一熨平，让人如入童话的世界。雪是生命之水轮回是盛开的花瓣，是冬日的一种丰饶，是季节苦心孕育的高贵；雪本身蕴含着诗性的美，它接近生命的实质，让人品味出一种白、一种洁、一种净、一种晶莹剔透、一种轻柔飘然、一种圣洁高贵……白雪抚慰了冬的伤痛。这个季节，万物大可悠闲自在地在银色的被窝里享受春梦的香甜。面对冬天洁净和隐忍的崇高，岂是我一个把玩文字的俗人敢妄加评论的，叙说冬天，更多只能依赖这一首首精美的古诗。岂相对于春、夏、秋，冬天的语言不多。冬天的语言不多，这是冬天默默无闻的个性所致，是冬天喜欢沉默结出的果。雪花，飘飞的雪花是冬天最美的风景，这个季节，雪花带着上天的问候，向世俗的万物展现冬天的圣洁，带着自然的神奇，走进世人挑剔的目光，向傲慢的世人展现壮观。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在刘长卿和柳宗元的诗行中，冬天与冬天茅屋江面都是清瘦与孤寂的。“老柘叶黄如嫩树，寒樱枝白是狂花。”可在白居易的《早冬》中，冬天却别有一番韵味，依然生机一片，依然花儿朵朵。捡起一片落叶，顺着树叶的方向远望，田野的尽头是山，山的后头是更高远的山，群山远近叠掩，由深蓝至淡蓝、灰，色泽搭配和谐随意。韵味悠长。这就是冬天，这就是冬天独具的况味。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病了好久的人，需要有个安静的地方来休养身体，忙了一天的人，需要夜晚进行休养，遭受无情创伤的人，需要疗伤之人给予疗伤，吃饱了被撑着的人，需要有个地方行走帮助消化……冬天就是那个安静的地方，就是那个休养的夜，就是那个疗伤的人，就是那段帮助消化的路。为啥动物在冬天要选择冬眠，原因就在于此吧？！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当然，冬天也并非就是一片死寂。冬天是多情男女喜结良缘的绝佳时节。冬日的村庄处处洋溢着喜气和欢笑。只要大红“喜”字一上门，村民们的嘴巴就幸福起来，大鱼大肉，美酒，糕点糖果，保管吃个够。噼噼啪啪的鞭炮声迎来身着红色旗袍的下凡“仙女”，红红火火的场面映红了每一片笑脸。

失败是成功之母。冬天就是失败后那段痛定思痛、卧薪尝胆、振作精神、储存能量的时间。冬天，没有蚊蝇的侵扰，只有洁净飘飞的雪花；冬天，没有春花春树春水献媚，只有遭遇风霜仍刚刚正正立着的树枝；冬天，没有滚滚雷声，没有飘香的瓜果，只有一尘不染蓝蓝的天空；冬季的田野一切都简简单单，庄稼已归仓，没有了庄稼的田地坦坦荡荡地任风儿肆意奔跑、回旋、漫步、歌唱……冬天所拥有的，仍然是我们想要的。春天，夏天，秋天给予的是嘴巴里想吃的，眼睛里想看的，冬天给予的更多是精神上的。这个季节，我们完全可以偷偷地将春夏秋的美好轻轻地挂起，然后用爱拥抱冬日的阳光，慢慢欣赏屋顶、树梢、田野上那关于冬天的唯美，让一阵阵突袭而来的寒冷填满心底的空缺。冬天的暖阳是我的爱。只有在寒冬，人们才会铭记与珍惜那一丝一缕的阳光，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温暖。那是一种雪中送炭的温暖，从体外注入体内，又由心内洋溢出心外的温暖。

冬是安静和纯粹的，删繁就简，却是素静皆美，没有做作，如一冰清玉洁的少女，仿佛每一棵树都可以交心，每一处风景，都可以写入灵魂。在素简的冬天，让万物一半泊于眼底，一半安放在生活中，守着一抹寻常，浅唱一城烟火，每一朵雪花都藏着人安静的模样。

一阵喜鹊的欢叫悬在季节的上空，久久未落。一棵树还未曾讲完它的故事，寒风吹来，树叶不舍地离开枝丫，飞落空中，只留下三五声栖鸟的啁啾。此情此景使岁月急速变得无比沉重。沉默是冬天夹在扉页中的书签，刚正是冬天夹在扉页中的的书签，洁净是亦是冬天的书签……冬天，无尽的生命力和看不见的种子在地下默默地酝酿，只待冬去春来的一天；冬天，无需宫商角徵羽的掺和，已成为人间舞台最美的背景音乐。冬天，我会一直为你歌唱。

作者简介：钱海，男，汉族，迄今在《少年文艺》《作文通讯》《文学港》《中国地名》《青春期健康》《城乡建设》《西部大开发》《黄河黄土黄种人，水与中国》《滇池》《泉州文学》《椰城》《都市》《金沙江文艺》《含笑花》《凉山文学》《帕米尔》《国防时报》《南方教育时报》《云南日报》《天津日报》《青海日报》《石家庄日报》《绍兴日报》《包头晚报》《桂林日报》《临沧日报》《楚雄日报》等报刊刊载文字150余万字，获《绍兴日报》“康乐杯”征文大赛二等奖，“顺德杯”中国工业题材短篇小说大赛三等奖，福建省作协“逢时杯”文学奖，“冯梦龙杯”全国短篇小说大赛三等奖等奖项100余个（次）。

“回不去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