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汉行· 阴晴不定庐山行……(中)

忆及当日乘车去牯岭途中及夜宿这牯岭事,草拟画稿有五:

《暝昏登牯岭》、

《遥天微见鄱阳湖》、

《彭蠡湖畔 点点渔火若星微》、

《蠡湖远在暮云间》与

《夜宿牯岭“飞来石”》,依序具体表现。其一,设定方离“三叠泉”瀑区,特地将其压于画之一隅,而画中大片面积则铺开暮色中之山野。作画之际忽然发现这有一问题,便是山形不甚好把握。如传统山水画那般令其呈“仙山”状,固然非吾所取了。则此行一段之现实山景,以“缩地法”而为,却实在又无力“神跃高天而俯视之”,因此略感有其“概念化”倾向,以致生动性明显不够。咳,堪叹那“谷歌地球”,今已不可用了!否则斯事有何难哉:小小寰球,地表所有形态,端是俱可被咱家“玩弄于指掌之间”也。然此亦属个人无可奈何之事。所言之第二、三、四这几幅画,乃可通归之为“变体”范畴,盖其俱为一时之观感生发开来。当时车至岭梁之上,暝暮之间,视野骤觉开阔;遥天之下,隐微可见波光幽暗,渔火散碎如星,缀于水滨。同行之人,言此即为鄱阳湖。心大感而预作推敲兹数题。今实为之,每画略取其异,俱注重渲染效果而突出不同之“湖山暮色”情味,亦颇感得以抒发当时蕴积之游趣。看来,早年自家所惯用的那种“大染”手法,合适之际,还得一用。所曰之最末一画,取自当晚到得牯岭后寄宿之感受。所谓“飞来石”,彼宾馆之名也。记得上山之后,车先是行于暗黑中;忽灯光晶灿,乃至已被打造得花花绿绿之牯岭街道。后七弯八拐的,也不知怎的,便落脚于此了,直到次日一早,才真看清这个所在是何模样。此画便根据这整个现实体验而为,着意突出一种山中雨霁之夜清润、瑰奇之感觉。今观驻笔之画,自觉颇得表达如此这般情致。

17、5、13-16

依序拟作庐山如琴湖题材六帧:

1、《如琴湖畔 今何风雨如晦》;

2、《丽湖兼得据仙山》;

3、《一湖以甚名青史?》;

4、《烟云骤然起湖山》;

5、《庐山如琴湖即景也·林麓静谧处 微见一泉石上来》;

6、《沿湖一带 亦觉清音蕴山灵》。其一,湖滨滩岸参差,楼墅廊台映现于山林水泽;而天光晦暝且是风雨潇潇,湖中亦波浪涌起。画境于宁静间微示不安状态。其二天色微霁,湖岸边别墅环列,水面亦然如风轻掠,波光荡漾。近前坡路侧,大松有如华盖,旁设临水坐椅,二人面湖憩之,似眺望对岸而暗含惊慕。其三亦示晴和湖面,岸畔诸物,约略类同于前。稍异者,两岸一为松荫掩映下之青森旧墅,一却弱柳摇风,疏林中凸显新芽怒发之树。有群凫浮游水上;天幕间层云积叠,明显觉着映透出赤橙之光。其四,湖面相对空茫,寂寥廊台径向遥天。淡白波纹间,数凫或洑或翔;视线所及处,天际大团白云,似轻盈扑向岸边雾气腾腾之山麓……其五写湖岸岩林,景物趋于实在。幅中野墅背靠茂密林树,触目甚觉葳蕤,且有亮白之泉,自林间泌出。曲折之石径板桥,若长带般系于水、岸之际。画之下方,虽只示湖之一隅,仍觉波声拍拍。其六,画之近前,水上铺设扶栏长桥一道,桥角花株粲然。中景或廊亭,或庑殿,俱隐显于疏落芳树间;远景则一派烟云翻卷,纵有山亦不可见矣。诸画凡点景人物,皆会意吾夫妇,并多是于雨中各自撑着伞儿,形态颇显逍遥。作此组画也,有一体会:虽所作俱为湖景,且犹为同一湖景,然则已自弄出数般花样,此毕竟首先须据实感,次亦须凭长期经验。不然,所作之画看去已是没甚区别,更遑论还得拟文以作表述?

17、5、23-26

作《黑雾弥天 焉识险峰峙何地》、

《此即号称劲松欤?》、

《暝云掩罩仙人洞》及

《众生汇聚梵音泉》四画。俱是当日冒雨行于庐山道中观览得来之境。其一,大崖劈面突立,松枝披拂之下,数人伫于崖顶,而远外雨雾厚重,一物莫视焉。其二飚风吹雨,游人多俯首撑伞行于曲折石径。中有一人(会意吾辈)披覆黄色塑料雨衣,摊手指向一品相寻常之松,似发笑问。盖此却乃真实境地得来之感,万万杜撰不出的,连彼松形态,亦取之实物,此特作说明。其三景致相对完整,展示崎岖山道间,穿逾一小小门墙,至于那有名的仙人洞景点。自然,洞府亦只能是于巨大岩石下,略作黑块以为隐示了(事实亦此);而那同样取之于实地的林麓大势,此时尽在迷雾之中,看去微觉凄恻压抑。亦将貌似赶集般热闹的众多游客几乎尽数抹去,仅存必要之数人点景而已。其四,由画名看,即可知晓,已于俗众与仙梵的对照中,微含点评之意。然则亦又因吾人那身着黄衣之影,立于幽蓝之苍崖暝雾间,事实上已具别样意趣,兼之画中石纹泉流形态本多变化,是以整个看去,倒觉颇显美感。此之数画,也称是为这匡庐山中,久已为大众所熟知的“名胜景点”写照了。立意或不类于习常,亦只好恭请观者细加体味。

…………………………

吾之画艺追求

浑天成纳万象,澄静水泛崇光;

涉虚灵远狂怪,缘尘世类仙乡。

不依成法,不玩花样;

不拘真切,不入抽象。

广拓画境;

显立人格;

巧融诗、书、画、印;

穷究笔、墨、水、色。

宁苦涩毋甜腻:

宁复沓毋单薄;

宁散乱毋板结;

宁霸悍毋柔弱。

于画种本身所允许之范围内,力攀旨、趣、法、技之综合高度,且于假定三维空间内,全力驱使笔、墨、水、色混合运动,即令咫尺方寸之间,其势亦犹如大兵团之“立体作战”……

静思己艺何之……

详略意趣求于宾虹、子庄间,皴染技术跃出傅、李两家外,兼谋潘、吴二公之构架造境,更体味寄萍堂神髓与大风堂气势,并旁涉如莲、秋园之纯然逸兴,由此融入一己文魄诗魂,及毕生生命体验,再另假以天然之拙笨手法,而后看看是否可以渐成独立面目。此吾画之终极所觅也,即使觅之无果,死于途中而不憾。

另,以一人之力而欲取众多大师之长,宁非痴人说梦;况其各种优长本身,亦或相互抵牾,虽欲杂揉也决不可能。吾言不过愿置身于此上好气场,受其潜移默化影响而已。画道中君子,得明此意,吾辈乃称幸甚。

我之为艺意态

景仰然非直袭而唯扬弃古典艺术,认同与爱好并介入于近现代艺术,关注亦理解却不跟踵于当代及所谓后现代艺术。或换言之:仰止于古典殿堂前,置身于近现代队列,伫足在现当代圈外。致力用心五十年,虽居草野,亦觉可以平视今之艺海文滩。毕己事,每常潜入古今中外艺林细细体味各家各派之艺,也尝精心挑选出数人刻意研习。其时也,精魄膜拜而神志清醒,唯思:当作何为,方可避免死在这株株巨树之下。与此同时,却又遥遥地对一切行于不同艺路但确具造诣之士,默怀敬重之情……

读千卷书,行万里路。体验万千风俗人情,乃得万千诗词文句、万千翰墨画图……

江南蜕心堂:原创艺文渊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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