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物语：茶与人的双向驯化

“双向驯化”已成为一种主流认知，并被细化为“正向驯化”与“反向驯化”之别，相对应于“正向被驯化”和“反向被驯化”我们此前的理解仅局限于前者。

在与人类世界密切相关的动植物领域，驯化与反驯化的概念应用得比较普遍。以谷物为例，当一部分人类发现野生谷物果实蕴含能量巨大并且食用方便时，便开始了对野生谷物的“正向驯化”，过程中野生谷物也就“正向被驯化”了。但当这部分人类决定选择驯化谷物后，也就决定其踏上了“农耕民族”之路；同样，一部分人选择了驯化动物后，也就踏上了“游牧民族”之路；另一部分人选择挺进大海进行渔猎之后，也就决定其踏上了“海洋民族”之路。这就是这个选择对你的“反驯化”，——不同的人类族群在被谷物、禽畜、海洋，反向的驯化着。最终，两者将合二为一，共同不可分离，并呈现出相应的独特风貌。当然，后期出现的融合，那是后话。

至此，如果“双向驯化”的理论成立，那么我们可不可以认为谷物是在“有意识”的迎合人类，以期获得假手于人类而扩大物种规模、延续物种基因的目的呢？只不过它不是某一颗谷物的独立意志，而是谷物整个物种的集体意志。那是否还谈得上驯化的主动与被动呢？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一拍即合，两厢情愿。更严谨的说，这应该是一种双赢的选择：同时提升了人类与谷物双方的物种规模与延续能力，双方都收获了好的结果。

我们试着这样理解：好的“相互驯化”一定是要同时提升双方的价值感，而不是单方的，否则就不是好的“相互驯化”，——注意，我已经开始用“相互”来定性驯化过程。

那么，再说到我们的茶，说到我们与茶的“相互驯化”，是否又符合这个标准呢？具体而言，茶与人的价值感是否相互提升了？放在唐、宋、明、清末之前，这个答案都将是肯定的。但之于当代，这个答案就不那么肯定了：茶的产量的确是上去了，这被盲目地视为茶的经济价值，但却忽视了销售才是变现的最终环节，但销售是需要品质支撑的，而这个品质则是人们对于茶的价值感的认可，否则难言长久。那是什么价值呢？——品饮价值。如果没有品饮价值，那茶只不过是一堆树叶。如果没有食用价值，那谷物也不过是远处山坡上的杂谷野禾罢了。而当代的中国茶与中国茶人之间，缺失的恰恰就是这以品饮价值为核心的相互 驯化与促进。没有了它，难免偏颇。清末茶市的衰微进而被印度斯里兰卡取代，以及近代铁观音的盛衰也都是这个原因所导致。如今，普洱、白茶，以及各种黑茶也又见此苗头。

那么，丧失了这个核心又会怎样？将摧毁“人—茶”这对驯化关系的根基，使这个关系逐渐崩塌，届时“茶将不茶”。一个被标榜为民族骄傲、民族象征的事物走向凋亡，该民族的精神家园也便有了凋零的风险，而对这个精神家园的重建或重构，则大多成为了奢望。以“海洋民族”自居的西班牙、荷兰、葡萄牙、英国，随着历史车轮的步伐就已经丧失了与海洋相互驯化的依存关系。

如果这是历史的必然，我们并非是要螳臂当车，但作为泱泱中华这个农耕民族的文化象征，现在我们就放弃与“茶”的依附关系，而其核心的品饮价值还远远未充分发掘，确实浪费。

那么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确立茶的价值核心，并以此重新构建与茶的相互驯化关系。我们说当人类与水果建立起正确的相互驯化关系后，人类得到了味道更加优异的水果；当人类与花卉建立起正确的相互驯化关系后，人类得到了更具观赏价值的牡丹、芍药、水仙、紫藤……，那么茶也一样。让我们期待着在追求品饮价值这个核心的基础上，我们与茶的相互驯化结果吧。

空山

己亥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