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熙亭文存之六十四篇:读杨永贤长篇小说《女人韵歌》札记(六)
郑熙亭文存之六十四篇:
一曲沁人心脾的韵歌
——读杨永贤长篇小说《女人韵歌》札记
郑熙亭
梦乔的性格最难“捉摸”,婶婶生了她的气,曾骂“你们柳家人没一个 好东西”。她是柳家的正根正蔓,妈妈的心肝,奶奶的宝贝,爸爸一见就不让走了,爷爷说“生凤像凤”,当然她就是凤凰喽。她是一枝独秀,个性鲜明,跟“柳家人”谁都不一样。那么科学家说的“基因”到底有没有呢?我还是相信人世间两个最伟大的圣人的话:一个说“性相近也,习相远也。” 一个说:“不是意识决定生活,而是生活决定意识。”我就按这两个定义, 对她作一番“调研”。
(1)她自己说,“我的背后乱七八糟”,只是她的性 格语言,什么都不是的。只不过说起来,有点难为情,连同对她的爱人沈涤凡。(2)她生在富有之家,自然是尊贵的。但从八九岁上,便和宝表叔、山榴姐、张嫂、姨婆婆等这些下等人一起生活着(有时还有两个女八路李霞、 兰芬姑姑),度过了“小儿时节”。有一段曾经是“六个女人在一屋”,是 她“童年最快乐的日子”。(3)她受过传统教育,祖父母给她和娇姑(实为 伴读)办了一年多的家塾,虽然只是“数白嘴”,但有些浅显的“启蒙”, 是听进去了。七岁进联村小学,当然是现代教育,从十三岁在北平女子“贵族”学校的三年,她养成了一个大城市女学生的作派:注重仪表,心高气傲,矜持固执,不苟言笑。这段生活对她是一个很大的影响。但从十三岁离家,身边没有亲人,“大朋友”则思叔叔时有看顾,实际上是一个孤单无靠的孩子,在独立生活着。所以她早慧、早熟,但只是相对而言,一个十六岁的孩子,从哪一方面说也还没有定型。(4)在她车到山前没有路的时候, 李霞、兰芬姑姑的形象,先行一步的则思叔叔向她招手,她虽稚嫩,却没有倒下,终于摆脱了父亲给她安排的人生,选择了新的道路,投身革命队伍。
1949年那时候,“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柳梦乔是在这里“定型”的。所以,她性格的基调是明朗的。除了有一个“家庭出身不好”的包袱以外,她具备了新中国“优秀青年”的基本素质。“又是整整三年,二十岁的柳梦乔结婚了,成为一个成熟的女性。在那政治清明的环境里,她进步很快,其象征就是顺利地入团、入党,六十年代,就做了地委机关的科长。她唯一的缺点是“虚荣”,致于“任性”,只是有时有会儿的,看对象的。第一对象就是她母亲,撒娇耍赖,任意恣行,信口开河,说 倔搡话,借以把工作矛盾、生活烦恼、思想压力、一古脑儿宣泄出来,结果还是亲人肚里没“枝根”。她对张景森的态度很复杂,但张景森最明白,不掺和他们母女的事,当她堵气跑到坟上去,他轻轻拿件衣服,一声不响把她领了回来。面对“社会”,她并不任性,因为她有教养,她鬼,连任性也是掌握分寸的。她从理论到行动,跟她的家庭“划清界限”了,那“乱七八 糟”四个字就说明她对家庭没有什么好感,但在潜意识里还有点残余,这点残余的形态就是虚荣。她柳家的“尊贵”,隐隐约约还在心底遗存。除此以外,她还有点“调皮”,搞点“恶作剧”,耍个小孩脾气,给人的印象却是天真活泼,是“机关”的勃勃生气。至于倔强,平时表现为“接受意见不虚 心”,甚至是“骄傲情绪”,当然是缺点。在潮流波动时就成了优点,她在文化大革命中,能经住“考验”,像她母亲一样,“真金不怕火炼”,也是 “倔强”的一面。
最莫明其妙的是替她爸爸做说客,把夏叔倩的爹娘弄给她母亲去养。先是我老伴看了,气得不行:“这个柳梦乔,太不懂事了,这不是成心治她娘么。”我看以后,哈哈大笑,认为写得很精彩,把夏叔倩、柳弗达和梦乔母女、张景森、娇姑、夏氏二老等八个人排列在一起比照来写,算是写到家了,如同给夏叔倩作了一次大手术。他们每人一把手术刀(包括良心未泯的夏氏二老),把她的腹部剖开,使心肝露了出来,让人看个清楚:
一、故事缘起于夏叔倩的父母在两个儿子一走一亡的情况下,带了万 贯家财的“定息”来与女儿同住。忽然八旬老母半身瘫痪,夏叔倩就不伺候了,她打“小算盘”,让柳弗达把老两口送到所谓的“柳家”去,让他的发妻程端琦去扶养。理由是她不走就是柳家人,又贤惠(实际上是老实、可 欺)又能干,农村空气好、环境好。办法是让柳梦乔出面,准能办成。柳弗达拗不过刁妻,只好把脸皮一“抹”,去找梦乔求助。他尴尬万状结结巴巴 把事情说完:
梦乔半天没吭声,心里上下翻腾着:“就在几分钟的时间里,我对我的父亲——我一向视为高出母亲若干筹码的父亲,产生了一 种强烈的轻蔑。他们的打算也许会成功,但这种成功正是他们的失 败。他们作践了自己。出于很为复杂、很为微妙的动机,我答应了父亲的要求,立刻去作说客,决不辱使命。
尽管夏叔倩这个讨厌的第三者,曾经严重的伤害了她的母亲,并造成柳氏全家的不幸,但她并不想报复她们,如今竟打出这样的鬼算盘,简直是欺 人太甚,她虽然继承了母亲的善良,却不像母亲那样老实,俗话说的不是个 省油的灯,“这可是你来找我,可不是我找你”。所以她没有劝阻父亲,而抱着一种不怎么“纯”的动机,跟她们“耍一把”,乐得看个热闹。
二、梦乔现在31岁,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妈,可她一见了娘,立刻就又变成“小梦乔”了,她先享受一下天伦之乐,“偎在娘的怀里”哭了一泡。不过,这一次可没有撒娇耍赖,因为受人之托,要“不辱使命”,就必须委婉一些,当她把夏家老两口要来柳村寄养的事一说,“母亲听了,没有一点吃惊的样子,非常郑重的说:‘不知道那老两口服不服咱这的水土,上了年纪的人,不经磕碰’”。倒是她吃惊起来:“同意啦?!”她妈平平静静地 说:“这有啥不同意的?啥时能来?我把那间屋子好好收拾一下。垒个火 墙,搭个炕炉子,老人怕冷。”这几句平平静静很自然的话,使我们看到了 一个臻于净化的灵魂。下面还有张景森和程端琦在灶膛前小声的对话:
张:让他老两口来吧,我不在乎这关系那关系的。人,就是得跟人好嘛,再者说,这当中还有梦乔,不能让她为难。说了半天我倒忘了问,你答应了没有?
程:答应了,没跟你商量,我就先答应了…… 张:商量什么,这么多年了,你还摸不准我的脾气。明个儿我就找俩人,收拾房子。
事情就这么简单地办成了。作家在这里写了两句所谓“逻辑思维”的 话:“大凡心地善良的人,把复杂问题都想得、处理得很简单;而心地险恶的人,则往往把本来并不复杂的问题,弄得云山雾罩,让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此时,作家还觉不解气,有话没说完,于是节外生枝、半路杀出个 程咬金,娇姑来了。
三、世事沧桑,当年同吃、同住、同玩耍、同念书的姑姑、侄女,一别15年,相见不相识了。端琦给两人说开,娇姑“突然触了电,‘嘿呀’了一 声”,梦乔则是“蹭的跳下炕,张开双臂,紧紧搂住她,欢叫道:“姑姑, 姑姑,你怎么变得这么漂亮了”。
一句话,带过新中国十五年的生活,比起1949年梦乔所见她那疯疯傻傻的样子,简直是重生再造。娇姑不光外貌变了,性情也变了,不再是什么“大家闺秀”,简直是个泼泼辣辣的“李双双”了。她先把他的大哥,骂了个痛快,还让梦乔给他捎信儿去,“就说我骂他是陈世美,没一点良心”。
梦乔抓住这个大好时 机,不容母亲插话,一口气把她这次回来的神圣使命说了个清楚,娇姑立刻就火了:“不行,我这儿通不过,谁答应了也不行。他夏家老俩口养了个好闺女,欺窝儿下蛋。大嫂,你也太窝囊了。”娇姑替她的“比母老嫂”气哭了。哭过之后,她怒吼起来:“大嫂,你别这么委屈自己了,五十多岁的人 了,你还怕个啥?!”她责怪梦乔被爸爸收买了,长时间不来看妈:“你爸没那个胆,就让你来给他作说客。”娇姑这一骂,替她出了气,梦乔这时又莫名其妙地说:“咱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一两年也说不清。冤有头,债有主,到时候谁欠谁的,新老账一齐算。”
三、夏叔倩逼着父母离开,到柳村去,她母亲说:“行动不便,去不了。”她父亲说,立刻给侨美的大儿子去信,叫他想想办法。夏叔倩立刻向弗达吼叫起来,逼他说个办法。夏老头终于明白了,如今又老又病,没用了,女儿不要了。当夏叔倩花言巧语地哄他时,他说:“倩儿,要说爸爸这一辈子也算见多识广了,可是不如你会动脑筋。好吧,哪里黄土不埋人,我同意带你妈一同去那儿。”夏叔倩命令弗达亲自送去。
柳弗达真应了娇姑的话,“他没那个胆”,只好把两个老人送到梦乔那 里,让她送到柳村,父女又有一场对话:
父:梦乔,我心里明白,这件事实在不近情理,家乡的人一定会耻笑我、责骂我。
女:爸爸,作为你们的独生女,我才是惟一失败者,失去了纯情的父爱、母爱。这件事太离奇了,你等着瞧吧,这故事长着呢。
父:你这是说了些什么?这一阵子把我折腾得够累了。
女:好吧!你的嫡生长女为你愿意赴汤蹈火,等我烫伤了腿脚时,你要负责医治。
车到柳村,一切准备停当,“比城里楼房暖气并不逊色”。夏硕臣对端琦夫妇吃力地深深一躬,说:“到府上来实在名不正言不顺。投亲靠友的事谁都可能遇上,可我们之间这、这关系,太、太、太尴尬了。我夏硕臣一生刚愎自用,没料到,老迈之秋,一切都得听命于女儿。世上好人多,你们夫妇如此仁厚、行善,容我栖身,实在令我感恩不尽。”
这段话在书上是有来有往的对话,要精彩得多。这样摘也足以说明夏叔倩、柳弗达此举是一个彻底的失败,只这一句“世上好人多”,反过来,夏叔倩在她父母眼里,已经不能算是好人了。夏叔倩作下了罪孽,此时,由她的父亲深深一躬,向程端琦谢罪了。
四、作家这支笔太厉害了,她已经剖开丑恶的心肝,还要曝光丑恶的灵魂。笔头一落,到了1970年,在八亿中国人遭受空前浩劫的时候,这时“一 小撮”大人物,用着柳弗达的学问了,于是夏叔倩这个愚蠢的“高贵者”便神气了起来,她一句话,把到边疆插队的一双儿女召回,儿子穿上了“绿军 装”,女儿留在了身边。此时,梦乔夫妇都在五七干校,她在短暂的两月休假四天,把时间分成两半,到柳村看望母亲。母亲仍被“群众专政”戴上帽子罚劳役;张景森二十年的村支书打成走资派,还未解放。生活太苦,梦乔便到北京去“算粮算草”,这便引出了夏叔倩的柳村之行。
夏叔倩带了女儿柳美文一同到柳村来“观光”。夏叔倩是天生的恶人, 根本就没有良心,更无所谓道德,她和凤姐一样,从来不信什么因果报应、 不怕死了下油锅的。程端琦的性善,正好与她是鲜明比照。此时,程端琦烧好热水正在给老太太擦身,夏叔倩一见就恼怒起来,说她妈瘦是端琦折磨的,老实厚道的程端琦一辈子没跟人吵过架,此时只会说:“求求你,别屈枉我。”凡是欺软怕硬、凌弱媚强的人,是从不理会“乞求”的,她越骂越凶,什么“地主婆子没有好心肠”啦、“年纪轻轻就偷汉子”啦,“为了贪财肯收养她的父母”啦。终于激怒张景森,喝令她住嘴,最后终于忍无可忍,攥紧了拳头,猛地就是一下,夏叔倩斜倒在地。还亏了夏家老两口不像她女儿那样没人性,说:“端琦,谢谢你多年的精心照顾,谢谢,谢谢。”
夏家老俩这一下没法住了。临上车的时候,梦乔拦住说了几句话,夏叔倩拿钱包,数出十张面值十元的票子,扬起手,冲端琦晃晃:“给你这么多,够了吧。”梦乔怒不可遏:“收回去,这笔账不跟你算。事是我搭桥,最后算账我去找我爸爸,他总不致于也灭了良心吧!”夏叔倩怪笑着:“再添五十大洋。”直到这个时候,程端琦刚强秉性才发作出来,她竟一步上前,伸手抓起那堆钱,使足了力气,刷的一声,把十五张“大团结”撒成三十片,接着又不断的扯着撕着,直到撕成碎片。小声说:快叫她们上车(如果是在舞台上,那效果必定是掌声如雷)。他们一窝蜂似的走了。小说在这一章,几 笔带过了两个故事:一个是夏叔倩做阔小姐时曾诬陷女佣偷了她的钻戒,逼得老妇人上了吊。而这老人正是张景森的母亲;一个是夏叔倩之女柳美文恰好与回柳村探家已经大学毕业当了干部的小刺猬相遇,“速战速决”从而拆散了小刺猬和山榴女儿历凌的良缘。本章旨在解剖夏叔倩的“假恶丑”,这 些曲折动人的故事,暂留给剧作家们去编电视剧吧。
编者简介
赵志忠,笔名赵刚,号国学守望者,1973年4月生,河北省献县淮镇人。作品发表于《诗刊》《中华诗词》《中华辞赋》等。中国作家协会《诗刊·子曰诗社》社员,诗词中国·中华诗词网2017年度优秀通讯员,采风网2017年度十大新闻奖获得者,河北省诗词协会会员,河北省采风学会会员,河北省沧州市诗词楹联学会副秘书长,沧州市新联会常务理事,沧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沧州骄子》编委,《诗眼看世界》创始人,采风网沧州站站长,献县知联会理事,献县新联会副会长、秘书长,沧州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第七次代表大会代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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