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A296:抛却俗情缰锁解——读《南国异语》

文/望月听雪

“孟夏草木长,绕屋树扶疏。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既耕亦已种,时还读我书。穷巷隔深辙,颇回故人车。欢言酌春酒,摘我园中蔬。微雨从东来,好风与之俱。泛览《周王传》,流观《山海图》。俯仰终宇宙,不乐复何如?”《山海经》作为华夏上古三大奇书之一,讲述了几百种的奇异神兽和上千座山川河流,囊括了民间传说中的各地人文风物、地理知识,包括山川、道里、民族、物产、药物、祭祀、巫医等。保存了包括夸父逐日、女娲补天、精卫填海、大禹治水等不少脍炙人口的远古神话传说和寓言故事。“地之所载,六合之间,四海之内,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纪之以四时,要之以太岁,神灵所生,其物异形,或夭或寿,唯圣人能通其道。”

“潦倒念念愧不才,春风披拂冻云开。穷途已尽行焉往?青眼忽逢涕欲来。一字褒疑华袞赐,千秋业付后人猜。此生所恨无知己,纵不成名未足哀。”这是蒲松龄写给王士禛的一首诗,对其青眼有加的有感而发,而自己所著篇章,是否有价值,亦留待后人评说,千秋功过,至今日,已然昭昭,这便是流传千古的《聊斋志异》。冯镇峦《读聊斋杂说》,“聊斋非独文笔之佳,独有千古,第一议论醇正,准情酌理,毫无可驳。如名儒讲学,如老僧谈禅,如乡曲长者读诵劝世文,观之实有益于身心,警戒顽愚。至说到忠孝节义,令人雪涕,令人猛醒,更为有关世教之书。”近代文学家鲁迅:“《聊斋志异》虽亦如当时同类之书,不外记神仙狐鬼精魅故事,然描写委曲,叙次井然,用传奇法,而以志怪。变幻之状,如在目前;又或易调该弦,别叙崎人异行,出于幻灭,顿入人间;偶叙琐闻,亦多简洁,故读者耳目,为之一新。明末志怪群书,大抵简略,又多荒诞不情;《聊斋志异》独于详尽之处,示以平常,使花妖狐魅,多是人情,和易可亲,忘为异类,而又偶见鹘突,知复非人。”近代文学家郭沫若:“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骨三分。”

而此书,确是“向《山海经》、《聊斋志异》致敬的当代新志怪短篇小说集,二十妖涅槃而生,翻书即开幻境。”

“翻阅古籍,常常会在字里行间阅读到有关妖狐之事的记载。很多人愿意相信,在千百年前的世界,确实存在着今人不曾见到的异闻怪事。”

“本书以各朝代历史为背景,描绘出一个个光怪陆离,令人咋舌称奇的故事,在其中,一些是平常无奇的凡人:书生、官员、烈女侠士,一些是沟通人鬼两界的异士:僧侣、道士、阴阳先生,还有各种灵物幻化的精怪:狐仙、野鬼、器物之灵,他们有血有肉,性情各异,不可单单用'善’或'恶’字来评判。但冥冥之中,却有两种力量统领着他们的行为,一种是'情’,即某种超越生死界限的执念;一种是'理’,即万物都不可违背的处世之道。”

——《烛红》

“我一生只可落一次泪,如是为你,情愿心甘。”这是一个以一本奇书为引的故事,应了那句,“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车身颠簸,我心不在焉地翻开手中那本《异史》,聊以排解路途烦闷。微风徐来,书页微卷,读过几字后,我抬头问道:'车家可知道,前面是哪一座城?’'前面吗?是齐地的聊城。’'聊城?’我略一诧异,眼下这篇《烛红》,开头便是:'段生,字士衡,山东聊城人。’故事主人公初一登场,便是一番惊世骇俗的说辞,“烛红眉头舒展,说道,'诚如公子所言,奴家并非凡人,却也不是狐仙。奴家本是地府阴阳路旁的一支蜡烛,孤魂恶鬼行往鬼门关,全凭奴家照明。一日奴家思量,自己这支红烛,照的却净是些牛头马面,觉得心有不甘。奴家便趁阎王不备,偷偷溜到人间,不想误打误撞来到了这里。如今能与公子相见,全是缘分使然。’”

然而红烛所幻化之女子,并非凡人,许多时候,世事在最前端,就已埋下了它的走向。故事的结局往往透着凉,“谁念西风独自凉”。“段生不觉坠下泪来,烛红为他拭去泪水,安慰道:'相公之情意,烛红了然于心。妾身本是阴间之物,理应于腐水浊烟间了此余生。相公不嫌妾身污秽,愿与我同修琴瑟之好,实乃妾身三生之幸。相公莫要悲伤,来日衣锦还乡,记得回烛店看看就好。’”

“店里的红烛一夜间融成了灰泪,鲜红的蜡油沾满货架,覆满石砖,封住了烛红的衣衫和一纸别书。段生离去后,聊城之内红烛起了异样,一经点燃,片刻即化。人们都说,这城中所有蜡炬,都是烛红眼泪凝成的”,亦是应了那句“蜡炬成灰泪始干”?……

故事中读《异史》的“我”,终于聊城十里之遥的郊外,看见了河边的一座孤坟,坟前摆放着一只锈迹斑斑的烛台,“这坟中埋葬的并非孤魂野鬼,我祭奠的,不过是一块顽石,一株韧草而已。”故事至此便划上了句号,恍若《聊斋志异》,又若“红楼”里的顽石与绛珠草,一生为了还泪……

整本书中,“你会读到各种匪夷所思的情节:蜡烛化成的女子因无法与夫婿相守,于哭泣中化成灰泪;商户人家的儿子因出身不能参加科举,怨念化为黑鼠,啃食自家的粮财;江洋大盗的名剑被官府缴获,竟在砧板上自断成两截。县中官吏在梦中受神灵指引,以食蛇之法求图升迁,却不想反而失去人形。有情之人,会因情迸发力量,也会因情而毁灭;无理之人,会品尝到罪恶的果实,也会最终招来报应。在故事之中,一切福分灾祸,皆有因果。”

“喜欢怪事异谈者,它会呈现出一个纷繁诡异的世界;热衷儿女情长者,这篇文集同样对各般情感描摹至深,读毕一篇,往往使人唏嘘不已。追求文学性、审美严苛者,本书同样不落俗套,试图在细微处刻画人性,以达到劝世暗讽的目的。”

       《三生》,“情缘太轻,轻如一诺;银戒太重,重比三生。”《残剑》,“你成为英雄,我成为你成为英雄的理由。”《画虎》,“世间难事有三:画己,画心,画己之心。”《六耳》,“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魑魅魍魉、神妖鬼怪之说,便是“抛却俗情缰锁解,般般放下身轻快。绝尽尘情忘世态,无人采。本来一点常安泰,处处唯求真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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