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谍为什么叛变?

前几天看了“卷福”主演的间谍片《信使》,又回忆了一些比较接近真实的谍战片《锅匠、裁缝、士兵》《冷战疑云》等,发现描述冷战时期谍战片阵营双方的叛变或卧底的原因截然相反——西方阵营里的叛徒是为理想或理念;苏俄阵营的都是为了逃到西方过自由生活。

克格勃输给军情六处和CIA,不是智慧和手段的差异,而是理念的衰落输给了自由的生活。冷战时期的英美,背后有朝气蓬勃的自由生活的诱惑,吸引着理念无法支撑的克格勃间谍叛变和叛逃。这是生活方式对理念的胜利,理念总是灰色的,生活之树常绿。

《信使》里主角葛莱维·伟恩只是个普通商人,对情报工作完全是个素人。他愿意冒风险与苏俄“铁皮木”接头送情报,并不是为了什么信念,而是为了保护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方式。CIA女特工给他计算了一下:核弹飞到伦敦只需要六分钟,他儿子根本来不及进入防空洞。他为了老婆儿子能安全地生活,像个志愿者一样加入了危险的间谍游戏里了。

克格勃的叛徒“铁皮木”,在克格勃中的地位算很高了,一家人衣食无忧,还能享受一些特权。他之所以叛变,不是为了金钱,给他美元也没地儿花不是。而是他的信念已经失灵了,他所在的位置使他能看破理念的虚妄和欺骗。他最大的追求是带上老婆孩子叛逃到西方过自由的生活。在“铁皮木”身上,体现了克格勃间谍叛变的基本逻辑——对自由生活的追求战胜了支离破碎的理念。

同意安排叛变者全家去西方生活,几乎是军情六处和CIA招降纳叛的神器。有这杀手锏,他们与克格勃是打了场不对称的谍战。那些因为信奉苏俄的理念而叛变的英美间谍,却面临没地儿安置理念的困境,找不到承载理念的生活方式。

《冷战疑云》里克格勃安插在军情六处的卧底费尔比,在接头人告诉他已经暴露,并策划好他逃回苏俄的路线,欢迎他回家时,竟然一脸彷徨:我只是信仰xx主义,但苏联不是我的家。他并不想去苏联生活。西方的叛变者愿意为信仰、理念而吃里扒外,但更愿意一边享受着西方生活方式,一边为理念而卧底。他们从不想叛逃到苏联去生活,除非暴露了为了保命才被迫“回家”。《冷战疑云》里另一个卧底“萨莎”,在暴露逃跑时对杰克说:“杰克,我没要他们一毛钱,我这么做,是我的信仰……”

费尔比和“萨莎”回到苏联,只能行尸走肉般地活着,他们追求的理念好像跟他们的生活方式无关。在一定程度上,间谍也适合哈耶克的判断——计划和理念是通往奴役之路。

《冷战疑云》一开始,就是克格勃特工用揭露军情六处的内奸的情报做交换,让CIA把他全家接到西方生活。另一个克格勃间谍则用提供CIA卧底“萨莎”的情报做交换,让CIA安排他全家叛逃到美国,以便治好妻子的心脏病。两个以信念支撑的卧底叛徒,被两个追求西方生活的叛徒所出卖,生动诠释了生活与理念的冲突,灵与肉的搏斗。最终,热乎乎的生活打败了冷冰冰的理念。

《锅匠、裁缝、士兵》里克格勃的女特工,也是以提供关于军情六处卧底的情报,来换取去西方生活。克格勃冷酷无情的纪律惩罚和严密的防范,最终无法战胜对自由生活的追求而导致的“叛变”。这就是谍战的主旋律。

《锅匠、裁缝、士兵》里军情六处的卧底海顿最有品味,他跟史坦利解释自己的叛变:“这可以说是审美上的考虑,当然也有道义上,西方社会变得丑陋不堪。”从审美倾向上选择叛变,这品味又甩了费尔比和萨莎的“信念”几条街。

在《信使》里,军情六处建议放弃“铁皮木”,这是传统间谍游戏常见的“放弃废子”戏码。但CIA不同意,坚持策划了接应“铁皮木”一家叛逃的行动。感觉CIA并不是比军情六处讲义气,而是棋高一着。叛逃计划虽然失败了,但对克格勃同行们做了一个友情提示:我们守信用,将尽最大努力接应叛徒去西方生活。这是瓦解克格勃军心的最佳广告。

2021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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