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之路:返璞归真香,福鼎白茶的造法(二)
接作者上文《茶之路:返璞归真香,福鼎白茶的造法》。工艺的考究之外,白茶风味的差别,也来自品种。书中介绍,南北两路白茶,主要用福鼎大白茶、政和大白茶制作。学者考据前者在1857年,由柏柳乡竹栏头村村民陈焕从太姥山中移植而逐渐繁衍,后者在1879年前后亦由政和茶农(一说风水先生)发现母株压条繁殖。但这两个地区主要用以制作白茶的茶树品种,直到新中国生产队时期大力推广“大白茶”前,主流仍是“白毛茶”,即当地土生菜茶。梅相靖的祖父梅筱溪,生于光绪元年(1875),曾在福鼎茶出洋的历史中扮演重要角色。
至今仍然保存完好的梅氏家谱上,筱溪公亲笔写道:三十岁那年,分家后仅余小屋茶园,幸好岳父送来白毛茶苗数十株,嘱咐开山栽种,几年后分枝同插,不数年间,收获六七十元。这批“白毛茶”,为筱溪公日后应同乡邵维羡之邀,合股售茶,奠定第一桶金。可见民初“白毛茶”仍是主流。政和东平镇的制茶人张福贞也说,过去政和白牡丹,主要用原产建阳水吉南坑村的菜茶制作,民初出口旺盛时,也曾用水仙茶树制作。故两地大白茶移植虽早,大规模推广仍是在注重高产的年代之后。大白茶取代菜茶,一是制出的银针肥壮,比菜茶做的土针好看,二是高产。而之后选育的福鼎大毫茶、福安大白茶,竟比福鼎大白茶、政和大白茶还要肥壮,近年多为茶农所选。
白茶的来历,有许多混淆的信息。按制作工艺划分六大茶类,是上世纪中期学界才确定的。此前史籍上出现的各种“白茶”,究竟指哪种茶,不易辨别。生晒茶树叶片再饮用,想必对上古时代先民是最简捷的方法,但无史料确证。陆羽《茶经》摘引《永嘉图经》:永嘉东三百里有白茶山。并无注释,原书佚失,虽陈椽教授认为应指永嘉以南的太姥山,所指究竟是哪里,是什么茶,仍争议不休。让人着迷的误会还有“宋徽宗最爱白茶”一说,经冈仓天心《茶之书》传播,更为流行。
其实《大观茶论》原文很清楚:“白茶……与常茶不同,其条敷阐,其叶莹薄。崖林之间,偶然生出,虽非人力所可致。有者不过四五家,生者不过一二株,所造止于二三胯而已。芽英不多,尤难蒸焙,汤火一失,则已变而为常品。须制造精微,运度得宜,则表里昭彻,如玉之在璞,它无与伦也;浅焙亦有之,但品不及。”这是说,北苑(建瓯)有几家茶农有叶色比通常更“莹薄”的珍贵茶树,制法仍和当时其他团茶一样,需“蒸焙”,只是尺度很难把握。“浅焙”的话并不好。
同时代苏东坡《嘉木记》中记载的“峨眉白芽”,也是取自然白化之茶叶,以蒸青法制作。白化茶叶,往往氨基酸含量更高,制出的茶也别具鲜爽。和宋代白化蒸青团茶一脉相承,浙江安吉白茶、四川峨眉雪芽,均是白化品种制作的炒青或烘青绿茶,名为白茶,都和不炒不揉生晒至干的白茶类白茶毫无关系。
最早记述白茶制法的应是明朝人田艺蘅的《煮泉小品》:“芽茶以火作者为次,生晒者为上,亦更近自然,且断烟火气耳。生晒茶沦之瓯中,则旗枪舒畅,清翠鲜明,尤为可爱。”其后高濂也在《遵生八笺》里引用了这种说法。那时松萝山炒青法正盛行,生晒说可谓另辟蹊径。但田和高都是浙江人,他们说的生晒茶,未必和闽北白茶有直接关系。
万历二十八年(1600)陆应阳《广舆记》载:“福宁州太姥山出名茶,名绿雪芽。”万历四十四年(1616)《福宁州志·食货·贡辨》又载:“芽茶八十四斤十二两,价银十三两二钱二分”,明白指出太姥山已有名为“绿雪芽”的名贵芽茶。
绿雪芽,眼下被用来命名太姥山鸿雪洞顶一棵1957年发现的百年古茶树,也被某企业用作白茶商标,但典籍中的“绿雪芽”,是按白茶法生晒,还是按绿茶法炒制,又是悬案一桩。(未完,本文摘自生活月刊《茶之路·闽东闽北篇》,作者:茶小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