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有象︱温情背后是血淋淋的征服史
在香港苏富比2017年春拍“灵动凝神:长寿坊珍藏肖生玉雕”专场中,一件8.4厘米的“西汉青白玉立象”以730万港元成交,成为支撑本场拍卖的明星拍品。
西汉青白玉立象
8.4厘米
香港苏富比2017年春拍
此“西汉青白玉立象”出于《熙墀藏玉》,而迄今为止,考古出土尚未见到汉代玉象圆雕。
拍卖方提供了两件可供参照的出土汉代鎏金铜象供藏家对比。
一为河南偃师寇店乡李家村东汉窖藏出土的鎏金小铜象。
鎏金铜象
东汉(公元25-220年)
高3.5、长4.2厘米
1974年偃师市寇店乡李家村窖藏出土
1974 年偃师市寇店乡李家村窖藏发现一处东汉铜器窖藏,内有大量鎏金铜器,如铜象、铜牛、铜鹿、铜马、铜羊等。铜象小巧盈握,造型精准,与其他尺寸相近的鎏金铜马、牛、鹿等小动物被置放在铜尊中。
另一例是近年发掘的江苏盱眙大云山西汉江都王刘非(汉武帝刘彻同父异母的兄弟)墓出土的鎏金铜象。
刘非墓出土鎏金铜象
刘非墓出土的鎏金铜象及驯象俑
这件鎏金铜象,长30.5厘米,高20厘米。其双目圆睁,大耳后掠,长鼻往下内卷,尾垂偏左;除象牙鎏银外,通体光素,仅象鼻、颈背,四肢处以长短不一的阴刻线表现皮肤的褶皱纹理。
拍卖方认为,这些简洁的线条装饰手法,一直沿用至明代石雕艺术中,如南京明孝陵神道的石象雕塑仍保持相同风格。
明孝陵神道的石象
苏富比所拍“西汉青白玉立象”,细目大耳,长鼻后卷,短腿垂腹,神情安然,憨态可掬。很容易让人想到,几千年来大象与中国古人亲密的关系。
以文明史论,这种关系至少可以追溯至舜。
舜与象的关系非同一般,对此有各种不同的研究观点。比如,有观点认为,舜是古代著名猎手,在娥皇、女英的帮助下诱捕调驯凶悍和狡谲的野象获得成功,使象在农业等方面为人类服役。舜得到了妫、姚之姓,意思就是“驯象手”。
后来,左思《吴都赋》中写道;“舜死苍梧,象为之耕;禹葬会稽,鸟为之耘。”由此诞生了“象耕鸟耘”的典故。
“象耕鸟耘”火花(网络图片)
象巨大有力,因此有被直接用于战争的记载,也因其威仪被用于仪仗。《西京杂记》记载汉代前往甘泉宫祭祀的舆驾就包括“象车,鼓吹十三人,中道”。明代皇帝为了显示自己的威严,在仪仗中设有“虎、豹各二,驯象六,分左右”。《晋书》载:“帝行则以象车导引以试桥梁。”《宋会要》中也说:“汉卤簿象最在前,晋作大车驾之以试桥梁。”象体大量重,桥梁道路经象走过,说明稳固牢靠,皇帝再行万无一失。又据载,象还能辩别桥梁道路的虚实,“稍虚辄不肯过”。古人对大象谨慎聪明的认知由此可见一斑。而南宋陆游一句“太平有象无人识,南陌东阡捣辄香”,更让“太平有象”成为了一种传统:盛世的象征。
不过,能够让威猛的大象服务于人类,以人类的意志行事,就必须驯象。驯象的过程,在今人看来,是一种堪称残忍的行为。
在江苏省连云港市海州锦屏山东北孔望山屹立着一座硕大的汉代圆雕石象。石象用整块巨石雕刻而成,长5米,高2.2米。它体型雄健浑厚,通体圆润丰腴,质感甚强,神态温良驯善,被认为是“我国现存的汉代圆雕中最大的造像”。
孔望山汉代石象
在这只大象的腹部,人们发现还凿刻有一个人。此人头梳“丁”字形发髻,手持驯象钩,脚带镣铐。由此可以推测,此人应为驯象奴。
孔望山汉代石象身上的驯象奴
手中有钩,这是驯象人的标志。
《法句譬喻经》载:“佛问居士调象之法有几事乎。答曰:'常以三事用调大象。何谓为三,一者钢钩钩口著其羁绊。二者减食常令饥瘦。三者捶杖加以楚痛。以此三事乃得调良。’”
驯象钩使用至今,是我们判定历史遗存驯象题材的标志性器物,但对于象来说,则不啻为持续几千年的噩梦。
临沂吴白庄汉墓画像石 驱象图
南阳英庄汉墓 胡人驯象图
平邑功曹阙 骆驼、象奴图
神木大保当汉墓画像石 驯象图
徐州汉画像石艺术馆藏石之四 大象驮人图
任薰 1885年作 驯象图
再让我们看看印度。对于野象的征服,同样被认为是一件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印度拥有着奢华至夸张的象钩,象征主人的地位与荣耀。
印度奢华的驯象钩
事实上,正是人类的活动,对于大象的生存造成了巨大影响,让它离我们越来越远。尧舜时期的“象耕鸟耘”,在今天已是想都不必再想的事情。而为了旅游业以及人们娱乐的需要,象钩这种古老的器具仍在高高挥舞着。
当代驯象者手中的驯象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