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战争第七部之马里亚纳群岛战役（三）

包括萨瑟兰在内，参谋们都不吭声了，他们无权也不敢同司令官在战略上一争短长。麦克阿瑟的司令部里没有尼米兹和哈尔西那里的民主气氛，几乎所有事儿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肯尼笑了笑，打破了指挥部里的沉闷空气，“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在荷兰迪亚登陆吧。我这里刚刚到了一批P-39战斗机，如果装上从墨尔本空运到莫尔兹比港的特大副油箱，它们就可以护航轰炸机到荷兰迪亚。”

麦克阿瑟非常喜欢肯尼的豁达和及时变通，他向众人挥了挥手，“日本人绝对想不到我们会在荷兰迪亚登陆，两栖作战的关键正在于突然性。各位先生，分头去做准备吧，我们荷兰迪亚见。别忘了带上香摈酒，荷兰迪亚可是整个新几内亚岛上最大最好的港口！”

但仅仅凭肯尼的口头保证，登陆行动依然存在极大风险。如果金凯德手中有一支像斯普鲁恩斯那样的快速航母舰队就好了。海军对他一向不太友好，麦克阿瑟对此是非常清楚的。随后他发电报给参谋长联席会议，请求批准他于4月15-24日之间派两个师在霍兰迪亚登陆——因为只有这段时间海浪适宜于白天进攻——同时请求华盛顿协调中太平洋快速航母舰队提供必要支援。

麦克阿瑟为争得先机在积极运筹，在珍珠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尼米兹同样没有闲着。早在1944 年1月3日研究针对马绍尔群岛“燧发枪行动”的旧金山会议上，金上将就敦促尼米兹加紧向马里亚纳群岛挺近。根据金的提议，1月27-28日，尼米兹邀请太平洋战场几大战区的高级军官到夏威夷，共同商讨下一步的作战方案。

除尼米兹本人之外，中太平洋战区参会的还有参谋长麦克莫里斯少将，作战处长福雷斯特尔·谢尔曼少将，航空兵司令官陶尔斯中将，联勤部队司令官卡尔霍恩中将和陆军司令官里查森中将。此时哈尔西正在国内度假，南太平洋战区的参会代表是参谋长卡尼少将和陆军司令官哈蒙中将。麦克阿瑟当然不会亲自前来——就是能来也不会来——西南太平洋战区派出了参谋长萨瑟兰少将、第五航空队司令官肯尼中将和第七舰队司令官金凯德中将。老麦之所有一下子派去这么多人，意在让他们说服尼米兹放弃中太平洋战略，接受他经新几内亚和菲律宾一路进攻的计划。

麦克阿瑟的尝试几乎获得了成功。在此之前，尼米兹虽然同样倾向于一路进攻，但认为主攻方向应该是自己的中太平洋。美军在塔拉瓦的重大伤亡影响了海军中包括尼米兹在内的大多数人。既然小小贝蒂奥就能让海军陆战队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那么攻打诸如塞班、提尼安、罗塔、关岛那样的大岛，遇到的困难肯定更多，付出的伤亡也会更大。太平洋舰队参谋部出具的研究报告表明，对日军经营多年且重兵把守的马里亚纳群岛发起进攻，可能远比塔拉瓦之战更加血腥、更加残酷，况且那里远远超出了盟军陆基航空兵的支援范围。

首先站出来提出放弃中太平洋战略的是与尼米兹和斯普鲁恩斯一向磕磕绊绊的陶尔斯中将。在向尼米兹出具的一份正式备忘录中，陶尔斯对攻打南马里亚纳群岛是否可行表示怀疑。这位海军航空兵的先驱者认为——他是海航第三号飞行员——马里亚纳群岛极易遭到来自日本本土的空袭，日军在硫磺岛和马库斯岛建有机场，从那里起飞的战斗机可以为重型轰炸机护航，从而将南马里亚纳群岛纳入日军的攻击范围。相反，美军无法利用马里亚纳群岛直接轰炸日本本土，因为战斗机腿太短，无法提供全程护航。缺乏战斗机护航的轰炸机即使能飞抵日本上空，也会因飞行高度太高导致投弹准确率低下，无法取得令人满意的效果。与其如此，不如索性绕过防御坚固的中太平洋诸多岛屿，向阿德默勒尔蒂、帕劳和菲律宾群岛挺进。也就是说，陶尔斯完全赞同麦克阿瑟的战略。

陶尔斯的意见得到了麦克莫里斯少将和谢尔曼少将的支持，他们都在陶尔斯的备忘录上签了字。既然手下几位主要幕僚都出具了正式意见，思忖再三，尼米兹也在参谋长的签字旁边写上了“同意”二字，并准备将这份备忘录发给金上将审阅。这就等于尼米兹主动放弃了他原先力主的中太平洋进攻构想，预示着美军的太平洋战略发生了根本性变化。

支持麦克阿瑟战略的人不在少数。在1月27日的预备会上，理查森和肯尼提议，将太平洋上的盟军部队全部投入新几内亚-菲律宾一线。这一提议立即得到陶尔斯、谢尔曼和南太平洋战区参谋长卡尼少将的一致赞同。卡尔霍恩也随声符合，声称沿新几内亚一线作战，供应和营建工程问题比攻占一连串敌占岛屿更易解决。

在28日的第一次会议上，萨瑟兰少将正式提出，将盟军全部兵力集中使用在麦克阿瑟管辖的地区。他说：“假如中太平洋部队在马绍尔群岛战役后进攻帕劳群岛，并把准备进攻特鲁克的两栖作战部队调到西南太平洋地区，我们就能很快拿下整个新几内亚岛，在年底攻克棉兰老岛。”肯尼趁机火上浇油，提出从马里亚纳群岛出动B-29轰炸日本本土纯属大材小用，“那不过是一个噱头而已，毫无实际意义。”麦克莫里斯怀疑像这样的远程轰炸能否迫使日本屈服。谢尔曼指出，“如果真的要在马里亚纳群岛作战，可想而知，我们将付出巨大代价，况且那里的港口对海军来说是没有多大用处的。”金凯德的话更绝：“老实说，一提到马里亚纳群岛我就不寒而栗，任何关于把那里作为基地的主张都使我意兴索然。”

大家都赞同放弃中太平洋战略，转而取道新几内亚或帕劳群岛攻打菲律宾。如果尼米兹继续坚持中太平洋战略，他瞬间就会成为极少数。会议最后，一贯民主的尼米兹总结说，“综合大家的意见，我将向华盛顿提出以新几内亚-棉兰老为轴心的单路作战建议。”说句难听话，尼米兹此举等于无形中把金给“出卖了”。会议结果让麦克阿瑟的三员大将非常满意，肯尼后来在回忆录中这样写道：“这次会议是在大家心情舒畅、决心团结共事、争取尽快结束战争的和谐气氛中结束的。”在当天的午餐会上，尼米兹说，“现在看到结束战争的希望了”。之后他指定谢尔曼少将前往华盛顿，向参谋长联席会议作详细汇报。

会议结果让麦克阿瑟非常满意。2月2日，他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发电报给马歇尔：“太平洋战略研讨会已经达成一致意见。在马绍尔群岛战役结束之后，将太平洋地区的所有盟军集中在离菲律宾最近和最直接的新几内亚-棉兰老轴线上来。”老麦继而向马歇尔提出，把现有B-29全调到西南太平洋地区，所有海军部队归哈尔西统一指挥，因为“他的能力、军衔、声望和地位足以担此重任”——这势必把尼米兹降到一个不疼不痒的次要地位。他请求华盛顿协调伦敦，让英国派一支特混舰队到太平洋，归他指挥。最后老麦说，由于时间太紧而自己太忙，将委托参谋长萨瑟兰到华盛顿向参谋长当面汇报。

尼米兹和他的战友们

陶尔斯中将

卡尼少将

麦克莫里斯少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