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雷强/记忆中的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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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强
进入腊月，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了，闲下来的农民们也开始张罗着过年了，集市上便日渐热闹起来。
读小学的我放假了，不用下地给猪薅草，没有柴火可拾，也没有什么作业可做，即使有什么家务活，有哥有姐呢，也轮不到使唤我，所以这时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村里偶尔传来零星的鞭炮声，我便缠着妈妈要一毛钱，飞也似的跑出去找小伙伴玩去了。集市上卖鞭炮的看到孩子们来了，就把小鞭炮拆开来论个卖。有炮没有火呀？哼，这还不好办？我们几个孩子挤在抽烟的大人堆里仰着小脸眼巴巴地等，看谁抽完烟，丢下烟头，小饿狼似的争抢起来，惹得身后大人们哄笑不已。
转眼到了除夕，爸爸正在收拾买来的猪头肉，妈妈在缝纫机前赶着给我们兄妹几个做衣服——其实也就是把大的改小，旧的缝补一下。晚饭时，爸爸自斟自酌，顺便总结一年来家里的情况，然后对家人逐个评价。我关心的是爱吃的猪耳朵丝，趁人不注意多夹几筷子。
晚饭后，鞭炮声越来越密集了，我们兄弟几个没有心思听有线广播里欢快的歌曲，要出去抢炮，爸妈怕炸着我们的手不让去，一个劲地催早早睡觉。躺在床上，枕边是妈妈给我改做的衣服，一股淡淡的洗衣粉味，很快被时不时飘来的火药味冲散。鞭炮声震得土坯墙直掉碴，我不禁担心这墙会不会倒塌，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大年初一，家人都起得早。兄妹几个穿上新衣服，相互炫耀。妈妈在灶火忙，爸爸准备开门炮，照例是爸爸燃放，我们围观，随着“咚，咚……”六响开门炮，大家都觉得新年瞬间更顺利、更有希望了。早饭是饺子，先盛出来一碗由哥哥送给爷爷奶奶。饺子好吃，更令人期待的是能否吃到幸运饺子——原来妈妈事先在包饺子时包了几个有硬币的饺子，只有幸运的人才会吃到。农历新年第一天的早饭因了这个小节目而更加有滋有味了。
早饭后，我们去爷爷奶奶、各位亲戚家拜年，讨压岁钱。这可是很重要的哟！要不然，接下来哪会有“活动经费”啊！
集市上没有了往日的商品，换成了烟酒、鞭炮、烟花、小吃、玩具、租书摊等等。我揣着上交压岁钱后努力争取来的“活动经费”，觉得可神气了。虽然连一张“大团结”（注：第三套人民币中的十元纸币）都不够，不过是几枚硬币和几元纸币罢了。我一会儿买个糖人，一会买个起火（注：一种简易烟花的俗称）。不远处有卖琉璃嘣嘣的——这可是春节之外看不到的。那是一种很薄的玻璃制品，大萝筐里装得满满的，形状像一个细长的花瓶，只不过颈更细，底下瓶肚更大些。我挑了个紫色的，小心地吹起来。吹这玩艺儿要悠着劲，力度稍大就会吹炸。要轻柔地先吸再吹，吸吹交替才行。
一阵叫好声吸引了我，过去一看，原来是劈甜黍杆。这是卖甜黍杆的摊主推出的一种促销活动。这种小游戏需要你先用刀背儿点住甜黍杆梢部，等甜黍杆站稳，然后将刀迅速翻转从上向下劈甜黍杆，劈开多少就送你多少，五分钱劈一次。好多人参与，不仅有小孩，也有很多大人跃跃欲试。我饶有兴致地看别人劈，听大伙儿嚷。周围人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别急，等站稳了！”“快劈，快劈！”“哎呀，咋只劈了两节啊？”“主要是刀没拿稳。”“不，是刀拿偏了。要是我肯定一刀到底。”“你就吹牛吧，你来劈个让大伙儿瞧瞧。” ……看看太阳都偏西了，周围人劈甜黍杆的热情依然不减。我也想劈一棵试试，可看那甜黍杆那么高，我举起手兴许能够到梢。要是我来劈，可能要站在长条凳上还差不多。“明年吧，”我心说，“开春后我要好好锻炼身体，长高一些，明年春节我也要劈甜黍杆，要一劈到底！谁也休想比过我。”
肚子咕咕直叫，我才知道饿了，该回家了。家里正在炸油条，我一连吃了三根，感觉真解馋！回到屋里，看四下没人，又想揪一块牛肉吃，掀开盛肉的盆，牛肉不见了，只有些猪脸、猪蹄、大肠之类的。这时，妈妈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又要偷吃，那点牛肉还没待客，马上叫你们几个败家子儿偷吃完了。别想了，我锁起来了！”
岁月太匆匆，仿佛转眼间，我已从当年那个劈甜黍杆摊前的孩童步入不惑之年。现在生活条件好了，社会的飞速发展惠及每一个华夏儿女，不管是城里还是乡下，早已不愁吃穿，举国上下正在全面建设小康社会。遥想当年，生活实在太过贫穷，春节能吃上肉，能吹个琉璃嘣嘣，能劈棵甜黍杆就是最大的满足了。但不知为什么，那么艰难困苦的过往却在我记忆中刻下了深深的印记，在霓虹灯下的夜晚时不时地闯入我的梦境，带我穿越时空重回那模糊而又真切的年月。
眼下的幸福当然弥足珍贵，但记忆同样无可替代、难以磨灭。可不是吗！现在牛肉经常吃，可我就是吃不出当年揪下来的那块牛肉的味道。琉璃嘣嘣早已多年不见，如果有的话，我想应该还会吹。连环画早已成为稀缺的收藏品，偶尔有新闻说，某本连环画价值上万，可惜我没有收藏过，但微信订阅号收藏有《老连环画》公众号，有时可以浏览到生活中难得一见的旧连环画影印版。当年的甜黍杆再也没见过，更没吃过。偶尔吃甘蔗时，总会想起儿时的甜黍杆。劈甜黍杆的技艺后来也没好好练过，一刀到底的工夫看来是不大可能了，不知能不能劈到中节，因为中节最甜、最脆、最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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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雷强，现年47岁，大学本科毕业，周口市川汇区电大教师，高级讲师，喜阅读，爱写作，有散文发表于《周口日报》《周口晚报》《中学生阅读》《河南教育》《教育时报》等。
《河南文学》杂志是河南阅读学会旗下的一个纯文学刊物，双月刊。以“不厚名家、力推新人”为办刊宗旨，以“不唯名家，但求名篇；不拘篇幅，唯求美文；不唯形式，文道并重”为原则，主要刊登小说、散文、诗歌等文体，面向全球各界征稿，所刊登稿件主要从“河南文学杂志”微信公众平台推送的稿件中选取（已在其他媒体刊发并被原创保护的，本平台不予刊发）。欢迎各界人士踊跃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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