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婆"的秘密
"垃圾婆"的秘密
文/陈芳芳（瑞玲）
紫霞街是城里有名的美食街，一入夜，烧烤炖煮，香的臭的合在一起，整条街都刮起油腻腻的风。
以往一过九点，附近的养猪农户拉着泔水车来收集剩菜剩饭，最近闹猪瘟，猪死不少，农户自然少来了。
唯有那个中年女人风雨无阻。推着三轮车，戴着鸭舌帽和大口罩，默默收拾碎菜桌上碎菜。
总是找不到别的体面工作吧?家里困难，靠这活补贴家计，她家男人也不知什么情况，也许她自己也觉出丢人，不然又如何会捂得这番严实。
眼下的三伏天里，帽子口罩戴不牢了，女人露出一张国字脸、双眼皮上是纹过的一字眉，合在一起，有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只是她的脸跟熟螃蟹的壳似的，红浑的过份，布满血丝，并且因为热出了汗，透出骇人的光亮。
这幅相貌引起了一位干部模样的女人注意，叫住问:"怎么了？是家庭暴力吗?"
见被注意，女人回避要走。女干部更觉得必有隐情，天天说维护妇女合法权益，并没实践过几次。一起吃饭的几个，也是她的同事，“呼啦”围上来，凑着女人的脸瞧。
“呀，那么的红，红糖馒头似的，是只脸上有还是身上也有？”
这张脸是遭遇了某个男人的暴击?不是不可能，电视里的“老娘舅”栏目中这事不少见，女人间的同情油然而生。
“是你老公打的还是别的什么人?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哪里人？”
女人忙不迭的否认，没人打她，又有哪个人敢打她 ，她本地话说的地道。可女干部和她的同事并不相信，老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同事们撸起女人胳膊看，没有伤痕，藏在袖子里的胳膊丰腴白嫩，小腿也没有，几个粉红色的蚊虫疤还略显可爱，敞开体恤领里的脖子就更没，一朵翠绿的“玉白菜”，挂在那就像要滴下水珠来。
“真没事，我只是皮肤过敏了。”女人意识到，今天不能如往常那样，悄悄的来悄悄的走，心急了，更加快步伐，拉着车要走。
“你们吃你们的，管我脸干嘛，吃饱了没事干!”
“哎，这叫什么话，我们难道不是关心你吗？过敏?什么过敏就成这样了!”女干部一把拉住她。
“有什么不敢实话实说的，被人打了还得了什么病，有政府在，怕没地说理?”
“说什么呀说，能有什么病啊，有病还能出来干体力活吗？让开，我要回去喂鸡。”女人鼓着劲要拉车走。
“会不会是传染病？你是说你要去喂鸡，不会是...禽流感!”女干部被自己的猜测怔了一下，暗暗赞赏自己警觉，毕竟是单位里做基层工作的，敏感，善于发现事物间的关性联。
“这个样子有几天了，发烧咳嗽吗？”
女人是走也不是，前面有看似关心实则有意的挡道的人，不走也不是，当展览品的感觉不好受。有人小声的在一旁说:红的跟猴屁股似的，那个说:以往见她来总戴着一个大口罩的，都没注意。还有人说这就是禽流感，电视里播那些患者一个劲的咳啊咳的，脸憋的就这样，别不信啊，上网查查去!
“你要真有病，家里有困难，国家给免费治，可不能为赚钱，就跑出来传染别人，危害社会。”有人已经打开手机，准备找出防疫站的熟人。
女人的脸色已经由螃蟹壳转变得如一块新鲜的牛肉，她跺着脚，焦急辩解，:“别胡说八道，我这是在美容院里做了“爱美丽”激光换肤，头两天的排毒反应就是这样，要不是喂鸡我也不出来，都围着我干什么，让开，去去!”
旁人不约而同“吁”出一声，将信将疑埋怨女人不早说，如此打扰别人，实在太无理。有人手机百度激光换肤，也有内行的说:激光换肤就是这样子，谁谁谁都做过，等熬过头几天的红肿后皮肤会像剥壳鸡蛋般细腻洁白，除了贵，还特别的疼。
女干部也看到同事手机百度到的换肤图片，确实与女人状态一至，是时下明星、贵妇们流行的一种美容之术。
女人终于得以拉车走人，她和她的三轮车消失在油腻腻的街头。
众人还沉浸在对换肤的议论中，这个说:换肤就这个样子，简直以为毁容了，就算白给钱我也是不会去做的。那个说:她做了又给谁看，平时不也就收个垃圾喂个鸡。更有人感慨做女人就得对自己好，自己赚钱就该想通，是个收剩菜喂鸡怎么啦？
说到剩菜，联想到换肤得多少钱，这桶剩菜也喂不了多少鸡，又能挣出多少钱来?百度出来的换肤价格吓死人。舍得花本啊，大几万，效果保持不过二三年，有人说女人眉毛也是纹过，是时下流行的“雾眉”，也得二万，眼尖的人还说女人脖上戴的“玉白菜”水头足，珠宝行可见过这款，几十万，不信你去看。
感叹的结论是刚女人撒了谎，这么有钱了，还干这活，不符合人之常情。再瞧她刚那么着急要走，是怕露出马脚来吧。
会不会是拿剩菜去提炼地沟油，加工成食品，比如马上要到的“中秋节”毒月饼?电视新闻里是曝光过有这样的奸商，或者干脆就是通缉大盗，又换肤又乔装，大隐与市!
女干部拍大腿道:不好!还是没提高警惕，没问清楚就放她走，应该跟去家里看看。靠养几只鸡她就有钱换肤了?她低声安排同事明晚此时此地蹲守，悄悄的尾随，也许就此发现一个黑暗食品加工点，为民除一害。
她们但愿今天并没有“打草惊蛇”，警觉到连服务员上菜，也唯恐是女人埋下的内线。她们期待有“时光加速器”这玩意，以免夜长梦多，同时用手机搜索附近区域最近是否有啥新鲜事件，以期获得意外线索。
直到跳出来一条过期新闻:打头的截图是那女人一只手遮挡镜头的定格。
报道:本市一废旧厂区，一女子开垦了一片蔬菜园，每天的蔬菜足以供一个“蔬菜沙拉吧”的日常。该女子常年捐助附近老人院米、面、蛋、蔬菜，并饲养了一群“走地鸡”，以及若干被抛弃的流浪猫狗。
令人想不到的是，女子的先生居然是本地一家建筑公司老板，发财后，让她在家安心做太太，逛逛街去去美容院 ，可农妇出生的女子很快厌倦这种无所事事的日子。
一到晚上，她戴上口罩帽子换上旧布衫推着三轮车，在夜市收集剩菜剩饭，以补充饲料的不足。
因为从小家里穷，接受过社会上好心人的帮助，总觉得无以回报，直到有一天明白现在没报答不要紧，总有一天，社会也会有需要你力量的时候。
“这粮食是老天赏来的，浪费掉可惜，整理后用来喂鸡喂狗刚刚好！”新闻尾处有一小视频，女子脸色正常，神态自若，挎着装满食物的不锈钢盆，“叮叮咣咣”的迎风一敲，毛绒绒的鸡顿时从四面八方赶来，以她划圆心笃定的啄食。一旁木棚里几十只流浪狗、流浪猫“吧唧吧唧”吃着食物，声浪此起彼伏，像在合唱一首“咀嚼之歌”。菜园里的蔬菜伸长脖子，一株株看起来发育良好，沿着墙的石榴树提着娇俏的灯笼在那“动次打次动次打次”摇摆。这里一切都因为女人的慈爱而"点石成金"，这是她的日常，是属于她的美妙时光。
镜头晃的是忽左忽右，忽上忽下，一会是天边缭乱的紫霞，一会是满地的小鸡花猫，在一阵急速抖动之后，画面黑屏了。
只听女子的声音在嚷:别拍了，别拍了，烦死了!呐呐呐，送你们几把有机蔬菜，回家吃去吧。
---------------------------------
官方微信：shu2016816
萧山网络文学第一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