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前沿55-地域诗歌写作20年纪念(2000-2020)- 黑莫尼章的组诗与长诗

稿    约

“2020【独立】前沿”是【独立】新设的一个栏目,请朋友们来稿支持,尤其欢迎探索试验先锋作品,长诗、组诗、短诗、散文诗、诗剧、诗小说等皆可,行数在500行以内,附简介、相片一张、诗论随笔(诗歌感想、诗思)等,除以上纯文学作品外,也欢迎其它艺术种类中先锋的文字作品等类型,审编后先在微信上专栏推出,以后如征稿达到预期,将以纸质刊形式存档。
截稿时间:2021年8月1日前。
稿发邮箱:2077043901@qq.com
发星致谢!
黑莫尼章,彝汉混血,万物有灵论者。出版诗集《三色棉花糖》,现居云南金平。

    

万物灵写的开启/发星

你是我哪世恋人(组诗)

灵魂物语(长诗部份)

附:《灵魂物语》创作谈


·发    星·

万物灵写的开启

——读黑莫尼章的诗想到的

【灵魂物语】是作者目前在写的两个长诗之一,据她说,她写到一半就写不下去了,究其原因,我认为她目前完成的【灵魂物语】主要是个我日常的感知写作,这只是写作的一个朝向,写不下去,是个我的日常感知内窄了诗思,她是万物有灵论者,真正的万物之灵,是人之灵向万物打开的众灵合唱,这万物,就是我在【地域诗歌写作简法】中说指的群山、密林、动物、植物、鸟类、作物、季候、神话、传说、民歌、医药、家族史等等旷野大地中的众生众灵,只有向这些与人相关生存生活相关的万物渐渐打开自已,并有方向的将它们组合、选择,构成你写作的万物百科,你才是真正的万物有灵论写作者,你和他们相互沟通融血一体,你说它们说,它们说你说,这种丰富、层次的万物构建与朝向,会让你真正的写作资源不断,书写不断,万物的资源涌向你,你涌向它们,你们互相活血,相生相长,相美相境,相撞相创,达到灵魂物语的自然性、原诗性、丰富性、层次性;目前的【灵魂物语】只是开启你个我日常灵性诗写的感知,另外的万物灵写之窗期待你去一一打开,这也是你从单一到丰富,孤山到众山,小境到大境的过程,当然,这需要时光的不断磨血,也可能是你以后写作探索的朝向意义之一;打开万物灵写的窗口,一是你要去田野收集你喜欢感灵的写作资料,二是要将它们酿制成美酒(诗),这一切需要你去选择与创造自已的写作灵机,我倡导快乐诗写,以诗为穿越黑暗之利剑,有向掘进,不断腾升,写作的过程,就是穿越黑暗的过程,最后到达澄明、清澈的境界,你目前的写作其实已在澄明、清澈中,只是要扩大万物之窗(题材与方向的选择、展扩),这样你就更加丰富与丰厚;还有在写作方法上,可跳出传统的诗歌排列行式,将散文、小说、文论等其它文体的诗性言说(可参阅梦亦非【泛文类写作】等),来扩宽诗性方式与方法的探索,因为多题材内容的处理,可采取多种方式,以尽其能其义。

目前我所见的【部份哈尼族诗歌】是你尝试成功的另外一个方向之一,偶然的机会读到它,便被它自然、灵性、简洁、透明、纯情而动人的诗语击中,你穿越在哈尼、汉语、现代诗技等多种诗感融交中,语言充满的灵性自然,找不到生硬与虚诗的空白,一切是天来自来,灵来灵去,灵留于纸,就是惊心与跃跳的灵血之痕,这是自然原生的灵写之诗,你探索了一种澄明灵根的现代爱情诗写,姑称为“黑莫尼章体”;在我看来,“莫”为古时神巫者的名根,你崇万物灵说,一切自然自在,原灵自语,期待将【部份哈尼族诗歌】写成一本诗集,成个小果,那才好玩。

你身上的灵性感知是天生自长的,让我惊奇的是你承脉了它,并在诗写中显露得自然而轻灵、透达而智机,这种灵性感知留存于华夏族创始以来的历史长河中的许多边地有自身传统文化根系的民族中,比如藏、彝、回等,你虽在云南边地,远离彝族传统文化保持浓烈的四川大凉山等地,而你语言中所显露的灵性,是彝族万物有灵说在你身上的一个自然血脉与反映,对你及你的写作是何等的幸运与幸福;彝族万物有灵观,和其它边缘民族的万物有灵说,基本都是古老的原态宗教神巫文化的一个自然遗留,其实这是华夏族丰厚的神巫文化遗产之一,这种原态宗教的精神世界,是人类发展史上的童、少年时期,这个时代是充满诗性梦幻的时代,这个时代最多的保留了人类完美的诗性精神与原态本真,所以这种资源一旦与当下现代诗交合通接,便产生了你诗歌中那种灵性自来,万物相通相拥的的人类温暖与透明精神直感,这是天然纯雪之诗,真正的原型诗态之一,谢谢,灵带者与灵写者;另外在你身上,我印证了一个古老的神巫创始者的公案,第一个彝族神巫者肯定是女人(莫、尼),或与女人有重要关联;人类文明创造历史中,一切来源于母(女),只有女性的特殊天质与感知,才会第一个接通天地与宇宙;向女性致敬顶礼!哈哈,好玩。

2021.5.11

四川大凉山普格县双乳山下热穴地

一气哈成


·黑莫尼章·

你是我哪世恋人(组诗)

阿哥在深山

月亮出来

其实没有月亮

用一天时间赶路

讨论轮胎滑水的声音

怎么表达

像一支气球漏风

风里巴乌低颤

蜻蜓翅膀

我和唱歌的蛙王子

呆了一夜

阿哥在深山

把口语赶进夏天

厄厄作(哈尼语,快来买)

我们住的村寨叫彪水岩

水声里踩蛙鸣

玲和红唱歌

两只装满米酒的瓶子

撞击交替向外倒

我心里很空

向里吸的渴望

发不出声响

一片星云怎么碰杯

秧苗自己会长

我坐在公路边

看哈尼大嫂弓腰插秧

斜插,歪了

不扶正

如果是写字

错的要用橡皮擦掉

重写

秧是最古老的字

字是自己长的

快乐也是

丫抽出丫

或者不

分行是哈尼大嫂弄的

(潦草,西歪东倒)

我和小哥看插秧

他刚刚拿眼瞪我

用泥涂我

抓草打我

我握住他的肩

作势要把他向后掀下田

他吓得依依呀呀大叫

现在

他在五百开米外脱得精光

拉着一只缩小版犁铧

我想过一千次

把他的JJ拍下来公诸于众

哈尼大嫂说,唐着,唐着

巫力不够

我喊云停下

我喊风停下

我喊水停下

我喊蛙停下

我喊鸟停下

我喊你停下

在彪水岩

鬼气森森

女巫作法失效了

奥养欧梭

哈尼语

意为天上仙女洒下圣水

仙女长哪样

和祥林嫂差不多

两劈长腿洁白如玉

上面是绿裙子

你要离开很远

远到她赶路的声音渐小

发髻远去

在每年春暖花开

哈尼大嫂刚刚分秧时

才能看见这匹瀑布

转换的仙女

标或者彪

一匹布

用水织

颜色份量做工

符合标准

叫标水岩

小孩不听话

到处乱撒尿

想放多远放多远

是彪水岩

揉拧与揉拧

可以吻你吗

可以躺下揉拧你吗

不!

除非你也让我揉拧

两世为花

(好多脸颊

我跪在田埂旁的草地上)

你是我哪世恋人

一直跟着我

离开城区

走进栅栏

亭子边

陪我听蛙鸣

坐在床沿

看我躺下

流水清欢

只有侧影

来我梦里

幻化成不同人

胸口温暖

手指冰凉

一直叫着冷

要我吻你

又不让我看见你

阿尼身拉(哈尼语,来玩)

流水纽子菜遍地黄野果

蛙鸣里走路

碰到哈尼大婶

我递块饼干给她牵的孩子

我们讲话

用汉语和哈尼语

没有翻译

各自说各自的

魂兮,不回来

午睡醒来

睁眼第一件事

就是听蛙鸣

高低错落

远近乱弹

咯瓜下蛋母鸡

和楼下车流互换

潭茶泉

天下最干净的水

不是透明的

她沿森林石头藤蔓

腐叶树枝翅膀蘑菇泥土

而来

数扇褐色墓门

(哗哗轻唱)

黑莫尼章星盘

部署的走了

星系旋转

我在旁边坐下

星盘果子和我皮肤上的水分

缓慢交织

进入一场雨一阵风一匹阳光

你来之前

我是虚无的

随便走走

日出作

日落息

她们把一生

留在方圆几里的彪水岩

2021.5.7  金平河东南路

灵魂物语(长诗部份)

01

(1灵,2魂,3肉身)

是个神秘的过程

从妈妈身体里开始

肉身手指长一毫米

灵和魂也长一毫米

肉身手指疼痛

灵和魂也疼痛

——来自一位巫师的呓语

吴晨骏在诗里描述

车把黑夜撕开一个口子

这一刻,我忘记诗歌

对生活前半部分的描述

感应到一个长半翅的

敲扣诗的肉身

语言裂缝已清晰

如果是我

我会让魂挤出去游荡一会

哪怕迷途

但老吴没有

他要守着稳定的肉身

2020.10.24 金平仙人洞路

02

昨天,兰戈问我

“敲扣诗的肉身”

“语言裂缝已清晰”

怎么理解

我觉得诗是上帝的孩子

她有灵肉

诗在诗中是肉身

诗逸出文字为灵

灵是诗人号码

先人后人通过号码

和诗人取得联系

(以上三句不是昨天说的)

2020.10.27   金平仙人洞路

03

前天夜里,忽起大风

两树扶摇直上

冲至天空

我觉得有一个地方

不对劲

根须的土没有往下掉

愣神间

对面大树连根拔起

砸向我

其他人喊快跑

我没动

我知道砸不到我

(我为什么知道)

这个我不正常

这个世界也不正常

有什么在震怒

我的魂回来

想了一天

冒着找死的风险

记录这疯魔的星球

2020.10.27 金平仙人洞路

04

我写第13节时

扭断骨头的响脆

在屋外敲门

光透过水润的窗帘

外面有很多鸟

以前我不知道这些鸟

和我有什么联系

它们不是前夜那只

目光如炬的鸟

不能燃烧

但可以软化去掉我

1=2=3=0

虚空

我听见水响

2020.10.27 金平仙人洞路

05

昨天一个诗友来访

他问我你会同时写诗吗

两首长诗

我正在写

他很兴奋

我看着他长得和子空

一样的面孔

说你怎么知道

我也在写

夜晚没有点灯

我看不清他的眼晴

我看见一滴泪

从他脸颊流下

当时我谈到爱情和绝望

我怀疑他的后脑

也长着一张我的脸颊

2020.11.29 弥勒福蒂酒店

06

老想灵魂

是最近的事情

有一次张猫四马我们仨

躺在一片人工湖草皮上

望星空

四马说你们相信人有超越物质的东西吗

我不信,他说

我说,人有灵魂

我是在张猫之后说的

我记不得她原话。她说的大致意思是

没有灵魂人活着有哪样意思

四马说,证据?

我沉默了。我的眼晴限制我

就像头顶的天空限制大地

当我们谈思维

思维不在大脑里

当我们谈灵魂

灵魂不在身体

它超出自己

不在眼睛的看见里

2020.11.30 金平仙人洞路

07

今天中午

车子靠近一个暗弯

连续驾车三小时

我有点累

前面的面包车太慢了

我想超车

大脑跳出一条信息:

来车了!

我集中眼晴望去

什么也没有

不超了

相信她。她是谁?

对话间一辆东风车从弯道迎面驶来

2020.11.30 金平仙人洞路

08

我能清晰感觉

另一个我

躺在明亮里

她和我截然不同

我身轻如燕到过很多地方

她拙笨如泥

哪里也去不了

当我们争吵

她颤抖呼吸窒息

我越来越轻

恐惧向四周扩散

放松

放松

离开恐惧的唯一办法

我和她住回一起

2020.12.2 金平仙人洞路

09

我在朋友圈里发

最神经的事和最不神经的事

张猫说

那是量子纠缠

我知道

她试图帮助我

用科学解释

所有生活中不正常的事

我清楚

我们同根连枝

我们也有分歧

2020.12.3 金平仙人洞路

10

饭桌上

朋友们聊天以佐酒

我问你一个问题

马哥说

别人都说诗人大多不正常

我说,对

不正常

你想,一朵花丛中的花

怎么观察其他花

它唯有站在最边上

才能看清里面的花

和外面的无花

2020.12.3 金平仙人洞路

11

我又能感受到钢管落地,汽车过路,咳嗽,人和人讲话

那些嘈杂,零乱,没有秩序的物质

我把这些物质传递给你

大病后

我们都要醒着

2021.1.27 金平河东南路

12

赶集时后背被人碰一下

我回头

是一个戴盘盘帽的老妇人

她神秘一笑

说你的羽绒服看起来很热呼

我想摸摸

阿美说,不要让陌生女人摸你

她们会下五海

什么五海(我问)

就是把花蛇,蚂蚱,石头,铁丝

放进你肚子里

以前四川婆娘放

人家来找我,我改了

还骂过四川婆娘好几次

我想起阿美的话

对面前的老女人说,你不要碰我

看看就可以了,好吗

看看就行了

2021.1.10 河东南路

13

那天晚上

我们玩得很开心

南天竺涂着樱桃红

巧笑,露白齿

我蹲下,你爬着

我们又合拢在仰躺的身体上

把对面姑娘

拍出西域女子的妖美

2021.1.27 金平河东南路

14

最近在梦里遇到的风

都很大

还有雷电炸响

桌子,垃圾筒,柜子

被扯走

顺风走的人掀翻在地

他说,快转身

我没回答

风很大

我转身

会摔得更惨

2021.1.28 金平河东南路

15

昨天去看阿美

四川婆娘也在。我说,娘(一声,意为姨),我有问题要问你们

我认不得花树是哪样

四川婆娘说,花树,每个人都有一棵

阿美抬起国字脸说,早上来找我的那家人

她说近段时间七上八下的

心不安宁。你不知道,她儿子的花树枯死了

她家堂屋地上铺着一大块黑布

天上贴出公告,已给她儿子判刑

我插嘴,还能改么?

阿美说,幸好她家来得及时,已经改了

(我心里想,花树到底是什么树)

2021.2.4 金平仙人洞路

16

吴红梅有一段时间经常去看阿美

一起聊天,谈到灵魂

说来也奇怪,这次四川婆娘又在

她说,你做梦,发呆,心慌毛燥时

就是魂不在身了

我说,魂不在身,人会难受么

四川婆娘说,不好在(不舒服),会忘记很多事

你瞧这两天我扯布卖,收钱时

算不出帐,算到一半老忘记

我喊我男人,你来算一下

自己赶紧静心,念咒

我说,娘,有一段时间我老感觉火烧火燎

后背有股无名火看什么都想发火

是不是魂不在身了

四川婆娘没说话。我说,不过现在没这种感觉

是不是我的魂又回来了

2021.2.4 金平仙人洞路

17

我又想起初见阿美时

叫魂的场景

阿美用生鸡蛋在人前胸后背

衣服上滚过

然后坐在吴红梅对面

唱一首很好听的歌

用这首歌叫魂

我看见很多吴红梅

有的钻出草丛

有的钻出石桥

有的钻出河水

有的钻出森林

有的钻出泥土

有的钻出树杆

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回来

头上有茅草的

脚上有泥巴的

嘴上有牛屎的

袖上有马尿的

指上有碳灰的

贴到吴红梅身上

每贴一次

吴红梅就轻颤一次

后背有火焰升起

暖暖的

吴红梅发现自己变了

眼睛亮

嗅觉灵敏

大脑从未这样清醒和干净

2021.2.7 金平仙人洞路

18

果子从树上掉下来

击中我脑袋

又一粒

掉在我脑袋上

绿色果壳从中间

分成两瓣

我的灵魂也曾经碎开过

掉下来

一分为二

2021.3.24 金平河东南路

19

一个不能直面自己的人

灵魂是长不拢的

黑白莫章说

灵魂在修复之前要关照自己

怎么关照

我说

安静下来

空气是镜子,呼吸是镜子,和你说话的人是镜子

你手上笔口中水眼中物耳中声

都是镜子

它们折射你的感觉声音气息

你清晰地听见自己所想所受所爱所失所悲所喜

一朵蓝花

顺应气流,飘荡和反抗

2021.3.24 金平河东南路

20

我说我过不去

他问

为什么过不去

那里有一道坎,不深不浅

刚好阻挡了我

就像这几日的感冒

没有做哪样

它只是让我头晕眼花失去味觉嗅觉

看见的世界还是原来的

味道不是原来的

2021.3.24 金平河东南路

21

有段时间,我喜欢静静地站在空气里

看着自己被一条大河亲吻拥抱漫过

河流带走我的发饰,衣服,鞋带

悄无声息

甚至你都没感觉

你能感受这河吗,黑白莫章说

我以前是看不见的

我只看见阳光在大地上移动离开

我认为这是时间

没错,这确实是时间,黑白莫章说

现在我看见时间底部还有另一条时间

我说,她柔软未知又霸道

万物在她怀里睡熟如婴儿

2021.3.31 金平河东南路

22

小亮说终于明白了,灵魂物语就是讲故事

在写出第20节的时候

黑莫不章说,你为什么写得这么混乱

时而口语时而抒情

时而向内时而向外

时而讲故事时而不讲故事

你是在说一个故事

还是要表达什么

对啊,我要写什么

我讲每天的生活

它们难道有逻辑吗

一颗火种一阵风一粒尘埃的活动

有逻辑吗

它们说过它们是故事吗

不然它们是抒情?

2021.4.14 金平河东南路

23

谷雨,没有雨

青靛洗过的空气里,第一缕光落在叶柄上

我经过恍惚的自己

黑白莫章说,你气息紊乱很久了

黑莫尼章,你不知道吗?

我沉默了

2021.4.20 金平河东南路

24

反复醒来

风里的蓝花楹,一棵摇动手指

一棵摇动蓝乳房

她从什么时候变得笨重

性器官露在高处

招蜂惹蝶

我们前世是同一个物种吗?

为什么我能感觉你的情绪

你也感觉到我的(虚妄)

阿美说,世间生灵有无数世轮回

动物,植物,人,鬼,神

他们在另一个地方完成转换

另一个地方在哪里?

黑白莫章问

不晓得

我只晓得醒着有一种欢喜

春末的欢喜

2021.4.27 金平河东南路

25

三天前我炸洋芋丝

与锅铲下半身接触

烫伤右手

手掌落下一个吻痕

我关卫生间的门

夹到左脑袋

经过衣柜

碰伤左脚

放水杯

磕到左手指

晚上老张醉酒

躺沙发上

他翻身坐起又躺下

动作怪异

后来回卧室

老张悄悄附耳跟我说

有鬼

我看见一根男鬼

坐在你身边

2021.4.29 金平河东南路

26

吴红梅一个人在溪边走路

时间是2021年5月3日9点10分

那种空荡荡的感觉又来了

她觉得身体

就像一具无主游魂

更恐怖的是

后面还有一具游魂

时远时近

时高时底

你是在描述一首歌吗

黑白莫章说

别闹,后面真的有什么

吴红梅控制不住

忽然向后看去

什么也没看到

只有一条孤苦伶仃小路托着落叶

没进黑森森溪流

越看越怕

你完了,黑白莫章说

人身后有三盏灯

头顶一盏肩头各两盏

听说每回头一次

就会吹灭一盏灯

让我猜猜

哪盏灭了?

2021.5.8 金平河东南路

27

吴红梅控制住慌张

停下脚步

竖直耳朵

静静地听了一会

她喜欢这种危险的感觉

每当它来临

她的六识就会异常敏锐和清晰

它们像一些丝线

带着她

穿过潮湿和雨水

缠绕每一根树杆落叶虫子

每一缕空气

每一丝不明物体的颤动

和叹息

那些黑暗深处的花朵

坟莹般开启墓门和故事

吴红梅感觉自己又回到

童年和森林

经常被

倒挂背篓里的娃娃恐吓

其实你什么也没看到

黑白莫章说

我什么也没看到

因为我不使用眼睛

2021.5.8 金平河东南路

28

云虎兄说房子是一座坟墓

他又怕很多人不喜欢

改为说成宇宙

因为支撑房子的木柱和墙

有一种平衡之力

可能和宇宙构造之力相似

坟墓没有平衡之力么

不晓得有木有

黑白莫章说

但我知道,坟墓是肉身轮回之所

所不是指房子么?

她说,坟墓除了力和平衡

还有流动未知和恐怖

是的,我说

物质在黑暗中相互转换

可以理解

那么灵魂呢

灵魂不是物

也许它靠近质

有质就有量,哪怕非常轻微的

黑白莫章说

网络里写了这么一个故事

有灵魂研究师

对活着和死去的人称重

发现重量不同

死去的人体重有轻微减轻

减轻的那几克

就是灵魂

然后呢,那几克跑哪去了?

我问

可能被灵魂轮回之所召回去了

黑白莫章答了又问

轮回之所在哪里?

2021.5.9 金平河东南路


附:                         

《灵魂物语》创作谈

子俊兄让我写扯一点的创作谈。这个说法是我喜欢的。大凡人世间正经的严肃的认真的美好的可爱的,都植根于不正经松散邪恶丑陋讨厌的另一极。强词夺理。好吧。

写灵魂物语是无意识的,写前三节后,我才开始察觉,我需要写成一个系列,也就是长诗,才能够试着把生活与心灵撞击的感觉写清楚,当然也可能永远写不清楚。

这其实是一个翻译第六感并形成语言的过程。语言,未译出前是暗物质,译出来后才是世界,这个世界包括高山、大地,水下弯曲的冰川,皮肤,太阳月亮,活跃的心脏。

生活敞开多少,就有多少未知。神秘永在。

肉身消失后,灵魂会死亡吗。你问。

微观上说,人身体里的细胞从出生就从未停止过代谢,生物的死亡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新生与死亡并存。我没有像次维塔耶娃一样,很小就有死亡先验意识,我的死亡意识是在成年后才清晰的,但我经历别人的死亡,从童年就开始了,张老师一岁不满去世的儿子,车祸丧生的陶亚,肺癌晚期外公,我自己也发生过车祸,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我没有受伤,每一次死亡经历都是独特的,他们构成现在的我。这些说法等同废话。

这不是真正的死亡。除非,我经历过自己的死亡,如我死了,就都明白了,明白了又不能回来讲。这是人类的悖论。

毕摩和萨满,肩负沟通神鬼人三界的任务。他们由梦和灵魂出壳获得未知信息。更多时候,信息可能是图像和物像,没有语言,需要翻译和参悟。

谬论。你说对了。

“一棵树的凉荫比真理的知识更有价值,因为一棵树的凉荫在持续中是真实的,而真理的知识即使在它最正确时也是虚假的……我们生来不知如何谈话,我们死去不知如何表达自己。我们的生命在一个不会说话的沉默者和一个不被理解的沉默者之间度过它的全程,而在它周围萦绕着一种徒然无益不可理解的命运,像一只蜜蜂飞舞在没有花朵的地方。”(摘自佩索阿文集《在爱比克泰德的花园里》)。(老佩啊,你悲观了一些)

2021.4.4  黑莫尼章于河东南路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