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依旧是此间少年

从广州突然回到老家,有点不适应,天太冷。

在老家也没什么事,早上起来就坐在火炉边,一直坐到了下午,寻思着该出去走走了,但一时也想不到好的去处,农村就是这样,现在离过年还早,年轻人还没回来,基本都是一些老人和小孩在家里。

先出去再说,路上慢慢想去处,我披上大衣,点上一根白沙烟,朝村里那条马路走去。

要不去看看老房子吧,我边走边想,就这样决定了。

老房子是我爷爷盖的,那时候还是农业社会,我爷爷把房子盖在山脚下,独门独户,地方宽敞,养鸡,养牛,养猪什么的都可以。屋后是茶树林,屋前有一片竹林,只有竹林里的一条小路可以通向外面。还有一条山泉小溪流过竹林的边缘,我小时候就经常去小溪边挑水。

房子是那种南方农村最常见的造型,土砖青瓦,有两层,一杆木梯就可以爬到上面的阁楼。一共有6间房,中间是大厅,也是先祖神位摆放的地方,一般一些重要的节日,亲朋好友一起来吃饭,都要在这个大厅里吃,以示庄重。大厅两边各两间厢房,旁边还有一个厨房。房子前面有一个小院,小院用水泥栋平,用来晒稻谷。小院周围栽了一围月季花,算是天然的院墙。这就是我出生的地方,也是我长大的地方。

只是祖国发展的速度太快了,很快农业社会就瓦解了,那个山青水秀的世外桃园,因为交通的闭塞,已经不适应这个时代的趋势了,大家纷纷把房子建到马路边上交通方便的地方了,我家也不例外,在马上边上重新建了一栋房子,老房子就这样被遗弃了。

正回忆着这些,不经意间已经快走到了村子的中心了,远远的我看到那里聚集了一小群人,拢着手在笑呵呵的谈论着什么,我赶忙把大衣的帽子戴起来,从旁边绕道而过。遇到这种场面,我是有点恐惧的,因为这里一般是一个村子舆论的中心。

继续走了十几分钟,爬了几个小山坡,终于抵达了。这条小山路,因为现在极少有人走,已经长满杂草,几乎看不到路了。那片竹林里,被挖冬笋的人挖的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竹林边,山泉溪水已经干涸了,穿过竹林,来到院子旁边,那些月季花大部分已经死了,有几株活着的由于没人修剪,也长残了。

推开那扇破烂的柴门,进入院子,院里的那块晒稻谷的水泥地,堆满了厚厚的落叶。我站在院子里,望着周围的一切出神,仿佛又回到了童年,只是已经物是人非。那6间房子已经倒塌了4间,断壁残垣被落叶和时间所掩盖,在废墟中,我找到了我出生的那间房子(那时候生孩子都是在家请接生婆接生的),所幸这间房子还有一面墙没倒,孤墙在烂砖碎瓦中屹立着,墙上还有一个窗户。我来到窗户边,朝窗外望去,只有几株发黄的茅草随风摇曳着!

在很多年前的一个晚上,有漫天的繁星,皎洁的月光,一个少年也曾站在这个窗下,手持弓箭,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的盯着窗外的一颗大白菜,那是引诱野兔的诱饵,只要野兔一出现,少年随时准备射出手中的利箭。

由于我家就在山脚下,那时候附近的猎人经常来我家歇脚,我也经常和他们进山打猎,战利品有野兔,野鸡,野猪,麂子,蛇等。那时候我的梦想是长大了做一个大侠,一匹马,一把剑,走天涯。

很多人会觉得小时候的那些梦想很幼稚,但我没有这么认为,我会认真的去对待。小时候的梦想,才是我真正的梦想,才是我真正想活出来的样子,长大之后的梦想,都是世俗觉得一个成功的人要做的事情,根本不是我的本意,即使去努力赚钱,也是为了去实现小时候那些幼稚的梦想,否则我的奋斗将失去了最原始的动力。

比如小时候我一直想去骑马,在广阔的草原上,清澈的蓝天下,策马奔腾。后来我在北京工作,积攒了几个月工资,去内蒙古住了一个月,请当地的一个牧民教我骑马,终于实现了这个想法。类似这样的想法还有很多,有些实现了,更多的还没实现,但我会尽力去一一实现。

天已经黑了,但我并不打算回家,因为这里也是我的家,这个家起航了我所有的梦想,这些梦想和世俗的成就无关,是内心最真实最原始的梦想,一辈子真正想去做的一些事情。这个家,我几乎每次回老家都会独自过来看一看,这个家,也是我梦里出现最多的一个场景。

我推开门,进入那间还没有倒塌的大厅,捡了很多干木材,生了一堆火,这些粗大的木材足够让这堆火烧到天亮。我席地而坐,随着火花的跳动,我仿佛看到了一个少年,那是曾经的自己,正坐在我的对面,低头浅笑的和我诉说着心事,诉说着他的梦想。我只是听着,拨弄着火堆,没有说话......

手机铃声响起,是家人打来了电话:

“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去哪里了?”

“去朋友家打牌了,今晚不回了。”

......

2019.1.22 梁孝永康写于广州

公众号:梁孝永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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