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是一场窑变‖ 窦小四
人 生 是 一 场 窑 变
文／窦小四
也是因为欢喜，也是因为想补偿，也是因为……
我的新书卖得很快，我比谁都更深地知道，卖得快并不是因为我的书写的好，而是，大家对我的包容，对我的鼓励，对我的无私。他们其中的长者，是以社会道德大循环的良性期望，心怀仁厚想鼓励我，他们中间的和我同龄者，是以一份豁达来扶我一把，而他们中间的年幼者，更是天然心灵闪耀着光芒的人。
也是因为欢喜，也是因为想补偿，也是因为我觉得，这么多人能无私地给我爱，我要识好，我要当得起人们给我的爱，当然，也是，我在日常里看到了她的才华和努力，于是，我便给那个名字起得很美的叫*袖的女孩子留了言。
我说，姑娘，你朋友圈的画儿画的真好，我发一个我的小照片，你闲了帮我画一个肖像速写，我付费。说这些话的这一刻，我的心是富足的，是欢喜的，是蒙受了恩和爱，又想传递爱的。我甚至连价钱都想好了，我要给她200.
我是早上给她留言的，可是，一直到晚上，她还是没有回复我，没有回复我，我却看到她在给共同好友点赞，于是，我突然觉得，是冒昧了。
我就很脸红，我就赶紧给她发信息，我说，姑娘，我实在太冒昧了，如果你没有时间画，就算了吧。
她没有回复我，本来说完这句话，我就应该不再说什么了，可是，我突然想起，她是不是在记恨我呢？
于是，我给她就说了一些不大恭敬的话，我说姑娘，过去的事，我记得，可是，那一点点不愉快，我早就烟灭尘灭了，只是没想到，姑娘这样的才华，却小气到容不下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过往。说实话，那样一副小像速写，其实大街很多人在画，花不了一会会时间，也就是20块钱左右，姑娘你即便不同意也可以告知我，你不该这样以冷漠对我。
秒回，真的是秒回，这个叫*袖的姑娘，她秒回了我，她回复我的是什么？你也就值2分钱的画。
我倒吸一口冷气，人性如此乖戾，年纪轻轻，还是一位女子，这乖戾之气从何而来的呢？我默然。
我所说的，而她明白无误地记恨我的缘由，是一件什么不愉快的过往呢？是她想在我的公众号上发一篇原创的文章，而我因为一些缘由并没有同意以原创刊发她的文字，她便不愉快了。
这不愉快我感觉得到，可是，我有我为文的尺度，我也有我选文的尺度。这个道理再正常不过，只是不发文章，而并不是对她这个人有什么，因为原本就不相识。可是，她就不愉快了。她不愉快我能想通，毕竟年轻，毕竟也觉得自己付出了辛苦，没有被认可。可是，我只是没有料到，她的因此而来的不愉快竟然能够绵延持久到如此绵长，经年了，依然没有释怀。
而她的这个不愉快，也正是我文字开头所说的我的愧疚之所在，我愧疚是我也想着，或者我应该包容她的文字的单薄和粗略，应该发了。也或者，我倔强，坚持原则，不发。可是，发与不发，我都愧疚，我是觉得我伤害了一个女孩的心，一个努力为文者的人的心了，所以才想买她的画，想补偿她也想鼓励她。可是，没有想到，结局竟是这样暗淡。
可是，正在我的心情因为她的那句乖戾的话而猜测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幸而导致她性情如此乖戾而暗淡的时候，她又飙来了一句话，你个乡巴佬，你个马关的乡巴佬。她知不知道呢？当她这样骂我的时候，我是在心疼她。
我没有说话，我沉默到了半晌，半晌之后，我给她回复了一条信息，我说，姑娘，一直觉得你很美，可是，突然却发现，你的德行配不上你的才华，如果说我愿意为你的一副小像速写付200块钱的话，诚如你所说我的，你的德行不值2分钱。
说完我就不打算再说什么了，她手脚很利索，立刻反击回来，你个乡巴佬，你个马关的乡巴佬，你别得意得太早了。
我突然就不心疼她了，我突然开始心疼被她所教的那些孩子，她是一个在张川的学校里教书的老师。
教育的目的是为了消除人与人之间的隔阂，使得人与人相亲相爱的，而这个叫*袖的姑娘，这样不知道感知别人想给予她的温暖，那她如何能给别人温暖呢？当然，这个也不一定冲突，可是，她自己都不懂得如何与人良好沟通，不要说消除隔阂，她简直是在制造隔阂了，那么，被她所教的那些孩子……
我心里堵得慌，我一直认为，教书育人，不只是教会学生1+1=2,和abc的，而重在“育人”，育良好品性的人，端庄担待，仁义耿直，是培育真正意义上的顶天立地的人的，为师折倘若不端直，被他所需要指导道路的幼小的孩童如何道路能够走得端直？
前几天，谈论学生教育，有个朋友给我说了一个她的郁闷，说她发现，有那么一部分学生，她无法感知你对她的好意。她讲了一件事情，说有一次上课的时候，有个学生就睡着了，当时天气很凉，一来也是为了维持课堂秩序，二来更在担心他就那样趴着睡感冒了，就走过去，怕吓着他，就特别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本意提醒他不要睡了，谁知道那个很大的少年了的人，突然就站起来暴跳如雷，对她怒吼：“你为什么要拍我肩膀？”场面很尴尬。
这样的人很多，看来这样的无法感知他人好意的人，还真是多，为了安慰她，我就给她讲了*袖的事，我说你看，大人都是这样的，有些当老师的人都是这样，何况一个学生。
她听了之后，就给我说，学生处在受教育阶段，而那个什么袖你完全可以怼回去，你就怼她，你就说重庆一个直辖市还洋气不过你个张家川吗？她骂你是马关的乡巴佬，你一定要怼回去，让她惊醒，因为她是一个教师，她的为人处世的方式会影响学生，社会要帮她父母教育她。
我不怼回去扎*袖的心了，我还是那句话：“既然生活没有放过她，我放过她。”
我的朋友问我为什么，我就给她讲了另外的一件事。
那是2017年好像，在一个比较高端的群里，因为当时有值得庆贺的事情，大家都在大金额的狂发红包，在那个抢红包还很盛行的年代，大家在那一刻里抢的不亦乐乎，都怪我的手太快，也怪罗永浩把他的锤子手机做得这样精美又高速，我就几次都抢到了最大。“锤子”是个手机品牌的名字哈，大家别误会我在说脏话。
一个人就毛躁了，他直接问我，你是谁？然后就不明就里对我口出恶言，我觉得了脸红了，因为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场面立时很尴尬，我慌忙翻倍加倍的发红包，分分钟发出去了几百，并且专门给他发了一个，不管他怎么骂，我是想止息尴尬，全部人的尴尬。
后来，他骂，骂，一直一个人骂到无聊，才算了，至始至终，我没有吵一句。很多人私下宽慰我，必定是酒醉了乱骂人，让我别计较了。几天后，他私下来给我道歉，说他那天心情不好，我说没什么，我从未计较，你也别往心里去。
事情过去了大半年，有个当时在场的很优秀的男生来问我，他说，小四啊，真是佩服你的气度，他那么无由头的用脏话骂你，你竟然能不出一言纹丝不动，不与他对骂，我实在很佩服你。
我说，我不怼回去与他对骂，也并不是因为我大度，是因为我深知，一个能在正常的情况下性情如此乖戾的人，他的世界，他的生命，他的生活，一定遭受过他穷尽全力所无法承受的重创，所以，他的骂人，是在放诞不羁中宣泄和舔舐他心中崩溃的伤口。我说：“既然生活没有放过他，我放过他。”
那个男生就很吃惊我的想法，便很坦诚地给我说了那个人的遭遇，说他确实不幸，先是毕业了好几年了还找不到工作，后来好不容易有了个工作，娶了妻子生了孩子，妻子却和他离婚了走了，丢下孩子给他，孩子又得了难以治愈的重病。
我默然，假如骂我能治好他的不幸，我愿意被他骂。
听我说完，我的同事就千叮咛万嘱咐的，小四啊小四，什么时候，你给文学社的学生上课，我一定要来学习。我说你千万别来学习，生活的细琐和庞杂，在课堂上，大多数时候，数不清楚，你也学不到什么，所以你别来。
此文也是因为卖书始，也应该因为卖书续。
有个小男孩，他买我的书，待及收到书给我发书费的时候，点开确实200，我说孩子，你发错了，是50，我给你退回去，你重新发,。
他却说，没错没错，就是200.
我说，一本书如何就200，不能的，你一定是搞错了，我给你退回去，你重新发。
他却给我说，我是答谢姐姐当年给我的一杯水的温暖。
我很吃惊，在心里问自己，什么一杯水，我并没有这样的记忆。
他却徐徐道来，说有一次，在四中时候，他口渴，跑来找我要水喝，我用一个杯子端给了他一杯水，看着等他喝完以后，还问他还要不要再喝？他说他给这次给我的200，是小小的心意，答谢我当年的一杯水的暖，说完，他说，他很高兴，认我这个姐姐。
我突然想哭，什么样的父母，就能生得并且教育得这样好的孩子呢？
还有一个警察。
他是张家川交巡警大队的一个我素未谋面的警察。
有一天，他和我说话，突然很体贴的问我，张川的读者很多吧，那邮费是不是特别贵。
我坦诚相告，南方比较便宜，而北方，甘肃和陕西还好些，尤其是新疆，青海，西藏，外加海南和东北，都很贵，最少都是16。
他就自告奋勇说，他愿意帮我送张家川的，让我把张家川的打个大包一起邮寄给他，他下班了闲了开车去送，我逗他，很多呢，会累死你，而且还有许多村子里的，你跑不赢，不给你。
他却说，他愿意为我做个快乐的快递小哥，赠人玫瑰手留余香，而且，他像个孩子一样的说，凡是爱读书的人，都是高素质的，我喜欢为这些人跑路做事。他说，城里的，他下班了去送，乡下的，他周末去送。
我高兴，我满心欢喜，让我欢喜的不是可以节约邮费，而是他的心和他的话。我说，那这样，你可以提薪酬，可以等同于我按部就班的甚至高于我按部就班邮寄的费用，我都答应你。
他的心却很轻，他说，让我给他送一本我的书就可以。
发出去了五批书，有一些张家川的太偏远的，我没忍心给他，但是，分几次，也有那么几大箱子，各个单位各个小区都有，给他的最远的一个是草湾里的。
这个我素未谋面的小警察盆友，就那样不顾风雨，不辞辛劳的帮我全部都一一送到了，我不知道怎么样表达我的心意，他是个回族，我又不能给他邮寄吃的东西，我就把预留在我姐姐那里的我仅有的第一本书，在他给我姐姐送我邮寄给姐姐书的时候让姐姐拿给了他。
拿到书的那一刻，他像个孩子一样欢呼雀跃，说他终于两本都有了。
那段时间里，时不时有人给我发消息，小四，我的书收到了，是一个可爱的警察叔叔拿来的，太美丽的，我就给他们讲了这个小警察的心意，他们都赞不绝口，说他真的是“张家川最美警察”。
对他，我还是那句话，什么样的父母，就能生得并且教育得这样好的孩子呢？
我一直觉得所谓“人之初，性本善。”这句话，它并不是强调说人的本初都是善的，而是重在说，我们生而为人，我们的性情的起点是一样的，也就是说，我们的品性，都是处在同一个起跑线上的，可是，我们慢慢会长大，我们慢慢会被既定的、偶遇的、身边的一切的人和物，和事，逐渐影响，上色，矫形，定型。
人生是一场窑变。
同一品类的瓷器，刚开始的时候，是一样的泥土捏就的一样的胚子，然而它们都无一例外地被投入到了烈火熊熊的用来烧制砖瓦陶瓷的窑，中间，每件瓷器所承受的焰火的、水汽的、光线的、力的轻重和角度不一样，那么待及出窑的时候，呈现在每件瓷器表面的色彩和美感就不一样。有的，成了绝世精品；有的普普通通；而有的，就炸窑了，自己成了残次品废品不说，还会殃及无辜。
人常说，社会是个大染缸，而人间，其实也和用来烧制瓷器的窑是同一个道理。我们每个人，刚生下来的时候，和最初那些用同样的泥巴捏就的同样的胚子一样，被命运之手投入了社会和人生这一场熊熊大火，待及出窑，有的人，成了精品，大多数，普普通通，而就有那么一部分，就像瓷器炸了窑，无益于人，无益于己。
而不同于瓷器的更惨烈的事实是，即便承受了同样一件事，这件事在每个个体身上的烙印也许会截然相反，比如，有个人割破了手指，他了解了这种疼痛，他便更加小心翼翼，不去伤害别人的小指，让别人不要承受这种疼痛，而有些人，觉得，我疼，我也要让别人疼，不能只我一个人疼。
我曾经亲眼见过一个人，她杀人未遂后被人反杀，幸而未死，却在生活中处处狠毒，哪怕为了鸡毛蒜皮的事情，都时刻不忘心怀让邻居举家死光光的决心和勇气，令人毛骨悚然。
有人说，细究起来，其实每个人都是一部血泪横流的苦难史。
人生不易，生活维艰，生命的出生，本来就是一场苦难，不管它是人是物还是草木，都终将难免死亡的暗淡结局，而且，中间的过程还那么短，何苦要那样神经紧张而心意不良善呢？
不妨柔软一些，不妨甜美一些，不妨疏放一些，不妨展脱一些，不妨牺牲一些，不妨大度一些，有什么呢？
想念那个十几年光阴过去，却依然记得我杯水之小的孩子，想念那个张家川的最美警察，想念每一个在我的生命里给了我无私的包容和爱惜的人，虽然，我们并不认识，或者认识，是你们，让我想念美好的人性，并且觉得这个人间的美好。
正因为，所有人的结局是一样的，过程开心，过程美丽，是最重要，这也大概，是我们这沧海之一粟的微小个体、脆弱生命所能够寻求到的唯一的意义了吧。
作者简介：
窦小四，原名窦娟霞，甘肃天水张家川马关人，80后，现居重庆，从事教育行业。生性自由闲散，无拘束，钟爱山野乡村，偶有心绪，小结成文，视爱和文字为生命。探索爱与人性的奥秘，深困其中又淡然其外，从流如水！有文学综合集《雪落在马关的村庄》公开出版发行，售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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