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往事》1
桃林这个不起眼的角落,在地图上很难找到,我出生在哪里,后边是山,前边是海,站在我们村当央只能看到四周是山,看不到海。儿时,我困守在这,稍稍大点,最激动人心的是有几个人作伴越过官道,去攀越村北的大山。官道的南边是我们的村庄,再南边是海,海的尽头是山,山的脚下晴朗的天空底下隐约可见的村庄,大人说那是海南。海的南边是怎样一副景象?儿时就这么想,多年后曾冲动去过。再多年以后跨海大桥修建后路过。北边的山很大很高(这在很小的时候看来),往往会消耗我们一个下午的时间,越过一道山,还有一道山,大山、黑牛山、凤凰山三个山是连到一起的。中间的山,叫黑牛山,长的像黑牛,传说是有一个放牛娃跟黑牛钻进地下演化而来的。凤凰山长的像凤凰,说是凤凰落地生的根,我很少抵达过。至于哪凤凰山之外的山,大人也不知道,我也就此困惑着。小时候听的最多的是凤凰山之外的山中狐狸与狼的故事。
昨日整理书籍,颓废的角落发现《桃林村志》。《桃林村志》是由桃林村名士编纂,父亲活着的时候收集此书,历经几次颠簸落在我手上。父亲不想如此,他不想让一本珍藏的族谱落在一个一无是处之人的手上,这是对祖宗的亵玩。
父亲走的早,他是看不到《桃林村志》被我冷落的天地,我捡起书籍的时候想着。
2008年父亲大概是不愿意看到这不令他满意的世界,带着遗憾的喜悦去了另外一个世界,父亲走的端详,这是我最后一眼看到我父亲时,他不声不响地躺在哪里给我留下的痕迹。父亲满怀热情地迎来了新时代,却在新时代中历经着苦难的挣扎,从没有入意过。他把他满怀激情与期待寄托给了他的后代,我能回报给他的就是按照我自己的方式给予我父亲最大的失望。
那年我家大公子正值中考,用大公子来称呼他,实在是有辱古人留下这冠冕堂皇的词语。我父亲走的那年,我家公子用他最下三滥的功夫,送走他爷爷最后一程。父亲走之前留下的遗憾,被他子孙两代人表达的淋淋尽致。不孝不过如此这般!我却从未曾深刻地体会过孝字含义。
大公子读博士研究生的第一个学期,想起了他爷爷留下的遗产《桃林村志》,叮嘱我好好照顾它,说是,这可能对他的文献学有所帮助。
我不喜欢读书,却是喜欢图片,这是我小的时候遗留下来的陋习,父亲刻意纠正了我好多年,未曾入他心意。我在小的时候,陋习很多,父亲因此而鄙视我,用鄙视这这词貌似不太恰当,我又找不到恰如其分的词句来刻画我幼小的心灵所能承受的语句。
我从不用不屑的语气跟我家大公子交谈,这点,可能是源于我的父亲对我的履历,我并不想责怪我的父亲,只是,我不想用他待我的方式去对待我自己的孩子。
反省自己对的,不能用反省自己的情绪,去驾驭其他生命的情感,这些我尤不能如意。用这样反思自己的语气去对待父辈们,在大多数人看来肯定是不孝,但有的时候我却不自觉地喜欢用这种方式去表达。
落在村庄中轴线上的衰败的祠堂,这是桃林村志里的景象。
祠堂在我儿时的记忆前,已是破乱不堪,东西厢房年久失修,正堂由店铺转换为仓库历经数次周折也已失去了巍然的境况,脱落了油漆的几根木柱,裂着缝隙斑斓在正堂木门前,大门朱红的色彩依稀可见。
祠堂外的围墙很高,东边的墙上有一大块白,白墙的两边,写着与祠堂不相融洽的题材“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竖幅的中间是毛主席和蔼可亲的画像放出的光芒灿烂地笑着,那笑他照耀着我们整个破旧不堪的村庄。画像顶上的寓意,在我记忆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从院内的夹道里探出一课歪歪曲曲蔷薇科的树木,枝干应是残缺不全,这份残缺不全是因为它过于坚硬,村民截取了它用来做印章之类的东西。院墙外有一用石头凿的出来镦臼,好像是旧石器时代遗址,内壁被谷粒磨的光滑。正门两边的石狮子,像我的记忆一样残缺不全,这是文革时期的产物!
在祠堂旁的北侧有一处戏台,那个年代却是红火的很!与祠堂形成对比的是,村中热血青年会不定期的在舞台上奉献一处革命的大餐——样板戏。每逢演出现场,总是人山人海的,半大的孩子会攀上祠堂的院墙上张望。这是哪个年代唯一的精神食粮!就像是饥饿的人只能想象到的地瓜饼子,却从来不知道还有什么馒头之类的物种。
我的意识尚且如此!所以,我从不觉悟,吃地瓜饼子错在哪里,似乎其他的东西距离我太过于遥远,即便是有,我也博之不得,就像是哪个时代的东西,虽然不美,却是让我们不知道其他的美,于是这种不美的东西也就心安理得地变得美了,也就没有人去探寻了!就像是我的心志被我们村四周困守的状态一样的感觉。想不清楚外边的世界会是一幅哪般模样!
每个祠堂的周围总要搭一戏台,戏台是用做祭祀用的。中国社会没有什么宗教信仰,只信奉自己的老祖宗及上天,道教天人合一、儒家孝文化均出于此。
戏台的戏是唱给故人及上天看的,而在那个特殊年代,戏台却被赋予了浓厚的政治色彩,表演的多是样板戏及忠字舞。 那时的样板戏,曲目不多。最能够引起贫苦百姓共鸣的还要数《白毛女》。
这种样板戏它脱离社会生活夸张地营造出来的生活氛围,扭曲了社会,同时也扭曲我们几代人的心灵。好多年以后,当我走进外边的世界,我发现外边世界要比舞台中的样板戏精彩了许多。文革后期,革命的样板戏被列为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熙熙攘攘的戏台也就从此衰败了下去。
1980年的下半年在清除旧思想、旧文化的运动中,祠堂破坏严重。再后来的祠堂与戏台被村戏班占有而更加破乱不堪了!
前这些年,恶意破坏祠堂的人均相续不得善终,村民谣传这是报应,传的多了,我也就信了!
今年清明回家,几位久别的同学坐在一起聊起祠堂,座中人说,村民募捐善款重修宗祠,我听后甚是高兴。
《桃林村志》图片二——桃林扬水站。
杨水站是一个时代产物的代名词,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喊它为平塘。
我不太确定西平塘准确的修建时间,大概应该是在1976~1979年修建而成的吧。
修建西平塘主要目的是东水西调,解决村西部农田灌溉问题。对于贫困的农村,这是一个宏伟蓝图伟大的计划。
西平塘东西南北均约五十米,呈月圆形,西平塘选址在村西的河套区域。我妈妈小的时候,在村西长大,姥姥的家距方塘不远,我的家偏北、偏中。
村西的尽头是六队场院,场院是用来晒粮的,再西边是杂草丛生的西河岸边。小的时候去河边很少,总是觉得西河边的路荒凉的很,顺着不宽的山路爬过一道山坡,路的尽头是成片荒冢。
我的三姨在我很小的时候,投奔新疆,太姥姥走的时候,她不在身边,那时的我大概只有五岁的样子。太姥姥出殡的时候,是一个看不到阳光的下午,黑漆漆的棺材前边镶嵌着一个白色的字,还有用纸扎成的白马,亲戚邻里披着白色的孝服抬着棺木缓缓前行,孝子贤孙儿女们哭喊拖着棺材,拼进全力地向后拽,好像是要把太姥姥拽回来的感觉,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死亡,我对死亡的恐惧与向往,在那个时候不知道不觉的暗长着。
大约在我八岁左右的一个初冬,三姨归来探亲,要去看看太姥姥,姥姥着急起来:“那地方荒凉的很,阴气重,女孩子家去不得。”姥姥见三姨执意要去,补充说:“带上你的小外甥一起去吧!”
那天的风不大却是冷冷清清的,田野里一片萧条,到处找不到一处人影。
西老莹是我们村的祖坟,妈妈说,西老莹又称为松树莹,在她小的时候坟地长满着松树,1958年那些年砍伐林木用作了大炼钢铁,到后面钢铁没有炼成,却把树木砍伐殆尽,我们西河边方塘的杨柳也是在那个年代被砍伐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