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扉旧事(47) 我的军中领路人之周广庭(4) | 张国领专栏
柴扉旧事(47)
我的军中领路人之周广庭(4)
张国领
能到北京上学,心情本来是应该高兴的,可说实话,当时心中的压力与希望一样大。
那一年,我已是入伍第六年的老兵,有很多现实问题不能不去考虑。
到学校之后我很快发现,总共80名学员中,按区队和班来排序,我是排在第一位,因为我已被任命为一区队一班班长,按年龄大小来排序,我排在第二位,按兵龄长短来排序,我也排在第二位,队里最年轻的学员比我小五岁。在这里年龄大和兵龄老都不是炫耀的资本,相反,是最后一次机会的代名词,所以我必须倍加珍惜。
上学的目的大家都很明白,为了解决实际问题,就我带的第一班来说,学习期间基本没有违纪违规的。不过,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学员们,用他们自己的话说,不是孙猴子上不了花果山,都是各个单位挑选出来的才子,个性明显,才气突出,互不隶属,身上都有一股牛气。几个军种的兵们集在一起,虽没有明争,但也都在暗中较劲,比学习,比一日生活养成,比军事素质,也比内务卫生。我每隔一段时间,就把在校的学习和生活情况,及时写信向周干事汇报,他回信说得最多的是鼓励我抓住难得的机遇,完成好学业,不要出什么问题。他知道我一个月的津贴费只有十几元钱,家中又有不小的生活压力,每次信中都会问我缺钱不缺,缺的话他马上寄过来。
学校每天的课程都排得满满的,讲课的都是国内知名的大学教授和新闻工作者,很多课程我以前从没听到过,通过学习,使我在新闻理论上得到了很大的提高。六个月的紧张学习结束后,我们要被分到基层实习半年。毕业那天,几个军种分管宣传的领导都参加了我们的毕业典礼。典礼结束,武警有四名学员被《人民武警报》社的副社长赵廉夫点名到报社实习,我的名字也在其中。到报社实习是每个学员的梦想,因为部队报纸是各大单位有形的比赛场,领导们都特别重视,所以报纸版面一直是部队新闻干事发稿竞争的重要阵地。在学校学习我不是最突出的,为什么会挑选我到报社实习?我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在去报社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突然想起我在一次写信中,曾给周干事流露过想去报社实习的想法……
在报社实习的日子,我遇到了几位好老师,像编副刊的老师曹宇翔、编辑青年专刊的老师李玉山等,他们不但指导我写稿子、编稿子,还不断地向我约稿子,经常催我写稿子。李玉山老师主编的青年版上,有一个栏目,叫“青春寄语”,在报社半年时间里,它几乎成了我的个人专栏,仅在这个栏目我就发稿三十多篇。曹宇翔老师编的文学副刊,每周发一期文学版,每期都发有我写的诗。现任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何建明,当时任武警廊坊学院任新闻干事,见我发表的稿子多,专门到北京为我写了一篇专访《起飞的丑小鸭》,刊在《人民武警报上》。
此时的周干事,已被总队党委破格提拔为政治部宣传处副处长,武警总队那一年有三名越级提拔的干部,他就是其中之一,可见他的成绩和能力在总队机关没有几个人能够企及。令我没想到的是,我在报纸上发的那些稿子,都被他收集了起来,然后专门给政治部领导进行汇报,使领导及时看到了我学习期间所取得的成就,这为我后期提干做足了铺垫。
按要求实习期为半年时间,在我实习到五个月的时候,周副处长到北京送稿子,这让我喜出往外,一年时间没见,又是在北京相逢,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他告诉我,由于我实习期间成绩突出,得到了组织上的肯定,提干的命令党委会已提前研究通过了。他在给我说这件事的时候,他的表情比我还高兴。这对我无疑是个天大的喜讯,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我可以继续在他的指导下,为热爱的部队新闻事业做贡献了。
在得到这个喜讯的第二天,又得到了一个不幸的消息,我的母亲生病住院了。周副处长让我提前办理结束实习的手续,催我赶紧回老家看看。当初我是背着背包、带着行李等一堆生活用品来上学的,此时要回老家,我一时不知把这些东西怎么办,周副处长看出了我的难处,说“交给我你就别管了,都给你带回总队去。”让领导代劳我心中很过意不去,可又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把大包小包都给他留下,我急匆匆回了河南。
从河南老家归队之后,我的任职命令已经下达,任命我为武警阜阳地区支队阜阳市中队排长。从战士到军官,这是人生的一大转折,帮我实现这一大转折的人,是周副处长。对此,同样得到他关心、现在出任安徽总队政治部主任的董联星,有过一个形象的比喻,说“周处长是帮我们实现从穿草鞋到穿皮鞋转变的贵人”。那时候战士不发皮鞋,只有军官才发皮鞋,穿上了皮鞋就以为着身份发生了转变,不用再考虑退伍回老家种地的问题了。
按规定下了命令就要马上到阜阳支队报道,但就在我准备起身去报到之际,接到领导通知,总队在三十铺举办一期支队军事主官训练班,要从司政后抽出部分人员参加保障工作,宣传处抽调一名宣传干事、一名理论干事。已不是宣传处正式人员的我,在周副处长的建议下,推迟到阜阳报到,作为宣传干事被派到训练班。军事训练班是总队上下都很重视的大活动,除了司政后领导,总队副总队长和副政委担任训练队队长和政委。周副处长告诉我说:“你刚提干,下基层是临时的,以后还是要回机关工作,训练班期间别怕吃苦,给领导们留下个好印象,以后往机关调动时就好办了。”
我这边刚刚提干,还没有去报到,周副处长就在为我以后回机关做安排了。
三个月的军事主官集训结束时,已是1985年的年底了,我带上简单的行李到阜阳支队去报到。在支队办了手续,阜阳市中队司务蹬着一辆三轮车把我接了市中队。
入伍六年,站过岗,种过稻子养过猪,后来一直是从事新闻报道,周副处长最了解我,让我看书学习还行,带兵训练我肯定是外行,当个新闻干事能够称职,要是当一名合格的排长,就免为其难了。他经常打电话、写信,了解我在中队的工作情况,让我不论中队工作有多忙,都不要忘了学习。说总队正需要新闻干事,等任职时间到了,就把我调机关去。他说的任职时间,是指当时总队有任职规定,排职不满三年不许调总队机关。他的这些提示对我很重要,一是我心中的希望之火一直在燃烧,二是我要为胜任更重的担子做准备,三是要稳住情绪,等待时机的到来。更重要的一点,是他始终在惦记着我的事。
我到中队任职的第四个月,也就是1986年的春天,《人民武警报》的曹宇翔老师到安徽采访,宣传处抽出一个陪同他的人并不难,但周副处长以我在报社学习过,和曹老师熟悉为由,专门向政治部首长汇报,把我从阜阳支队抽出来,陪曹老师采访。我知道这是周副处长为我下一步担任新闻干事做预热,那次陪曹老师在安徽总队走访了七八个支队,我从老师身上学到了扎实的工作作风和采访官兵的技巧。
1986年,武警部队两用人才现场会在合肥召开,送走曹老师之后,周副处长并没有让我马上回支队,而是安排我继续留在总队,参与随后召开的现场会的报道工作。现场会是全国性的会议,《人民武警报》对会议的报道很重视,专门派资深记者许东辉到会采访,许东辉老师让我和他一道采访,并把写稿子的任务交给了我。我用三天时间写了一篇6千多字的通讯,《人民武警报》刊登时从一版转至三版,这算是我在《人民武警报》上发得最长的一篇新闻作品。
从总队回到支队时,已是1986年的年底了,支队政委李振安是我在老六团时的政治处副主任,他看我终究是要离开支队的,在支队研究干部的会议上提出,考虑到我这一年多来新闻工作做出的成就,建议由正排职提前晋升为副连职。按干部任命原则,支队只有建议权而没有决定权,报告报到总队政治部,政治部却迟迟没有批准,支队询问时,政治部主任很关心地说,小张马上要调宣传处了,等调动时和提职一并批吧。 我得到这个消息后马上找周副处长询问,他说调动报告已经打了,但审批要等待机会。周副处长说的机会是研究干部调动的机会,因为不可能为了一个人调动开会研究,都是集一批之后统一研究。
就在等待的期间,情况发生了变化,电视新闻站的站长李忠武,找到周副处长商量,说电视口上缺乏文字功底过硬的人,想调我到电视新闻站工作。电视新闻是宣传处工作的一部分,作为分管新闻宣传的副处长,他无话可说。重要的是我能早日回到总队机关,回到周副处长的身边,这是他的愿望,也是我的理想,至于具体干啥工作,已不是那么重要,因为干啥都是在他的领导之下。
就这样,我在任职三年排长之后,重新调回了宣传处,虽然任职的岗位不是总队新闻干事,而是一名电视记者,但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又可以天天在周副处长的领导关心下工作和生活了……
张国领,河南禹州神垕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理事,丰台区作家协会副主席,原《橄榄绿》主编、《中国武警》主编,武警大校警衔。出版有散文集《男兵女兵》、《和平的守望》、《和平的断想》,诗集《绿色的诱惑》、《血色和平》、《铭记》《千年之后你依然最美》《和平的欢歌》等11部,报告文学集《高地英雄》等2部,《张国领文集》十一卷。作品曾获“冰心散文奖”,“解放军文艺新作品奖”一等奖、“战士文艺奖”一等奖、“中国人口文化奖”金奖、“群星奖”银奖、《人民日报》文艺作品二等奖、“2009中国散文排榜”第六名、 “河南十佳诗人”等多个奖项。作品被收入《军事文学年选》《我最喜爱的散文》《中学生课外精读》等三十多种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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