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读这篇 | 陈燕：腊梅花开
腊梅花开
陈燕
（一）
走进庭院，映入冬梅眼帘的便是那棵腊梅树，成簇的花朵将细痩的树干，衬托得甚是丰满，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
婆婆手插着腰站在树前，那极富雕塑感的五官和孤傲的眼睛，始终盯在一旁弯着腰，撅着屁股吃力地打扫庭院的公公。冬梅目光怯怯的望过去，生疏的唤了声“妈，爸”婆婆无视着她的到来，“来了”公公应了一句。和婆婆相比公公相貌平平，人倒是温和，憨厚一些。
冬梅的脊背不禁掠过一阵寒意……
同公婆共处的日子里，那种看似简单，平静的生活在冬梅与海生片刻温存的分离后发生了改变。
起初婆婆对她只是横眉竖眼，冷嘲热讽。慢慢便露出了尖酸、刻薄，她不允许冬梅与邻居闲聊，吃饭不许发出声音。在婆婆看来，这都是庸俗和没教养的表现。家里的电话，搁置在婆婆的床头，婆婆再三叮嘱，只许接，不许打。即便是海生打来的电话，婆婆都会坐在冬梅旁边，阴着脸用深邃，孤傲的眼睛盯着她，生怕冬梅给海生告状或者是怕冬梅打长途电话吧！
冬梅也曾试着用农村人特有的真诚和善良去感化婆婆，可是即使她掏心掏肺，也没能将婆婆的心焐热。冬梅时常也会感伤，初次见到婆婆的那天，她就应该明白，以婆婆的性格，怎么会待她如亲！
清晨，天有些冷，太阳慵懒地溜进了云层。早饭后，冬梅照婆婆的样子，轻轻擦拭着屋子的瓷器。婆婆手上端着一杯色泽艳丽的八宝茶走了过来。她并没去检查擦拭过的瓷器，而是径直走到衣橱一偶，就在拉开柜子的刹那间，她那深邃的眼底充满了愤怒，孤傲到没有焦距的眼睛怒视着冬梅。冬梅没有勇气直视这双做梦都被吓醒的眼睛，这双眼睛让冬梅有种毛骨悚然的恐慌感......“妈，您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冬梅讨好般的向婆婆投去无辜的眼睛，婆婆瞬间发疯般将柜子的铺盖全拉出来扔的到处都是,骂骂咧咧“掏钱买些破烂回来塞也沒地方塞，还不扔掉，留下当古董？.......”
“妈，那不是买的，是我娘家妈给拿来的”冬梅用低沉到只有自己听见的声音，没想到还是被婆婆听到了，“别丢人现眼了，这些廉价货，我看也只有你娘家人才会用”“妈，你骂我可以，但请你尊重一下我的父母”冬梅此刻心在流泪，为父母，也为自己.....婆婆没想到冬梅会反驳自己，气急败坏的将手里那杯茶砸向冬梅。好在冬梅躲闪的及时，杯子顺势连茶水不偏不倚的躺在了床上。那洁白的床单，突然间犹如一道菊花争奇斗艳……
（二）
日子一如既往的过着......
2004年宁东的早春，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冷一些。这里算不上是一座城市，建筑规模也仅仅是一个小镇而已，就这样一个并不发达的小镇，冬梅不明白婆婆哪来的优越感？
早上出其不意的下了一场大雪，巴掌大的庭院，不一会儿就铺上厚厚的雪。为了不惊扰到公婆，冬梅将院子的雪快速清理完，并做好早饭等婆婆起床。冬梅猜想婆婆起来一定会高兴一些，她也不用一整天提心吊胆，恐慌不安了。没想到，婆婆漠视了她所做的一切。
其实每逢下雪冬梅都最开心，因为下雪婆婆会整宿的打牌。今天午饭后也不例外，婆婆让公公给她一些零钱。在公公钱还没掏出来的时候，冬梅已将一百块钱给婆婆递过去，钱在婆婆手里翻过来倒过去。就在冬梅疑惑婆婆的所为时，一只手已紧紧捉住了冬梅的脖子，她痛的有些受不住，求饶的看着婆婆。“妈，您老又怎么了，钱是假的？”冬梅边试着将手挪开，边用嘶哑的声音求饶。婆婆松开冬梅的脖子，以法官的腔调和姿势对冬梅开始宣判。
“你说，这钱是不是你偷我的，我咋看都是我上次丢的。告诉你，今天你要不说出个所以然，就从我家滚出去!....”对于这平白无故的栽赃陷害，冬梅百口难辨，她匍扶在婆婆的腿上，请求婆婆相信她。这是冬梅长这么大以来，第一给人下跪。一向事事顺从婆婆指令的公公，站在院子一言不发，用无奈的眼神看看婆婆，再看看冬梅......他似乎想过来劝劝婆婆，但冬梅心里清楚，公公和她一样无力。也许正因为公公的胆小、懦弱，才助长了婆婆的为所欲为和独断专行，这大概也是婆婆愿意屈尊纡贵下嫁公公的原因吧！
婆婆宣判完罪行，一如平日出门前那般，总不忘精心打扮一番。虽说婆婆已有些年纪，但风韵犹在，看着婆婆优雅从容的走出门，冬梅心沉到了谷里。
雪下的肆无忌惮，汹涌的雪潮被狂风裹挟着，在空中疯狂地翻卷，庭院的腊梅树，在狂风中无所畏惧地摇曳着。
或许在冬梅进门的那天起，婆婆就不认可这个即没工作、又没长相的的儿媳妇。最致命的是婆婆从骨子里就鄙视农村人，恰好冬梅又是农村出身。
在这天地一片混沌的雪天，想想婆婆那足以刺穿心脏的栽赃，今后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冬梅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看不到一丝希望，她恨海生，恨他将自己留在这里不管不顾，此刻连个哭诉的人都没有....急促的敲门声夹杂着婆婆咆哮的咒骂声，再次出现在冬梅的面前“真是个扫把星，害得老娘一把牌都不胡，倒贴进去不少，想清楚了没？只要你承认自己是小偷，今天就放过你！”
腿抽筋的阵阵痛，让冬梅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还坐在冰冷，刺骨的地上。冬梅想到了死,一个人在选择自我毁灭的时候，什么至死不渝的诺言，对爱人的眷恋都已无法挽回必死的信念。冬梅选择结束生命不是为了唤起婆婆的怜悯，她只是想换回仅存的一点尊严。
（三）
这是一个怎样的天，何以有这漫天风雪？
去往医院的路，冬梅走了很久，那条街似乎比以往更长了一些，她神情恍惚，眼神迷离，似孤舟在白茫茫的大海上漂泊。
张爱玲曾经说过，要真的自杀，死了倒也就完了。生命却是比死亡更可怕，生命可以无限制地发展下去，变得更坏，更坏，比当初想象中最不堪的境界还要不堪。自杀未遂的日子里，冬梅每天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
冬梅期待着婆婆一天天老去，期待着婆婆会能待她如亲。这一天她盼到了。然，婆婆却因中风瘫在了病床上。面对大小便都不能自理，日益衰老的婆婆，冬梅内心挣扎....
那天就在她给婆婆喂药时，婆婆眼角的那几滴泪。似乎让冬梅一下忘记了所有的痛和伤，她最终选择原谅了婆婆。
庭院的腊梅花不经意间又冒出无数蓓蕾，默默地迎接着一个又一个属于自己的日子。
冬梅心里默念，婆婆即便你不能待我如亲，我也一定会为你养老送终。
陈燕，笔名:雪铭，现居宁夏银川市灵武，家庭主妇，爱好:国学，文学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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