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在澳女留学生讨薪被打：华人压榨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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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结工资是吧？”
一条华人圈疯传的“讨薪打人视频”里，一名年轻女生站在灰衣男子和一名黑衣男子前发出质问。
“试工没有工资。” 灰衣男子回答。
很快，这场争吵演变为“恶性”打人事件。
一旁的黑衣男子一巴掌打在年轻女生脸上。随即，女生把包摔向高空，吊灯玻璃散落。
黑衣男子一脚将女生踹倒在地，头撞到了桌子上。另一劝架的女店员被推倒在地，双手被碎玻璃刺破。
事件发生1月29日晚9点，澳大利亚南部阿德莱德市唐人街的FunTea奶茶店。
视频里的年轻女生是FunTea奶茶店留学生员工小A，灰衣男子是奶茶店店长，黑衣男子是店长的朋友。
澳媒报道称，事件起因是奶茶店店长拒绝支付10澳币/小时的工资，称小A只是在试工没有工资。
29日晚，阿德莱德市警方抵达时，打人黑衣男子已离开现场，两位受伤女孩已经接受治疗。
事情远未结束，从2月1日起，这条视频流入Facebook、Twitter、YouTube等社交平台，引发了澳大利亚华人圈、留学生群体，乃至澳大利亚本地人的抵制与震怒。
几日后，视频传回国内，“澳洲打人”登上微博热搜。
这件事情不单单是讨要工资，由于黑衣男子的行为，事件升级为“暴力袭击”。
01
点单不成，产生口角？
奶茶店迅速“切割”
据南澳职业女性权益中心（WWC）公开声明可知，打人的黑衣男子名为郭磊（Lei Guo，音译，英文名Gavin Guo），是阿德莱德宏远建筑公司的店长，39岁华裔。
灰色男子是Fun Tea奶茶店店长段家琛（ Jiachen Duan，音译，英文名Jason Duan）。受害女生小A是一名20岁的留学生，在奶茶店工作3周。
网上传言称，争吵原因是郭磊带着全家来喝奶茶，在点完四杯奶茶后要求免单。小A不会用ipad点免单，改用手动录入，因耗时过长两人发生口角。
事情炒热后，长达5分钟的室内监控在YouTube上公开，仅有画面，没有声音。
从室内监控可知，郭磊在奶茶店点单区对小A指指点点，看似产生口角。随后，小A一怒脱下工服，扔在一旁。与小A共事女店员也出现明显情绪波动，脱下工装离开。
之后，发生了争吵殴打一事。截至发稿时，全现在并未收到郭磊本人回应。
家住Glen Osmond的郭磊已于2月2日晚被阿德莱德警方逮捕，郭磊被控袭击罪名，目前已获得保释。警方将于5月7日在阿德莱德地方法庭提堂审理。
事件曝光后，涉事奶茶店Fun Tea迅速贴出告示称，“我们的一名女店员涉嫌被顾客殴打，这名顾客与Fun Tea无关。”
告示写着：女店员与一名顾客之间产生了言语冲突，导致该事件发生。被警方逮捕的男子并非奶茶店员工，与奶茶店也没有关联。
此举遭到网友抨击，部分网友认为涉事奶茶店在与打人男子郭磊“切割关系”，并质疑奶茶店无法撇清“关系”。
2月3日，受害方的小A和另一名手被划破的女生委托南澳职业女性权益中心（WWC）发出回应声明。
“两名受害女子均为国际学生，年龄分别为20岁和22岁，“现阶段，两名女子都不希望公开自己的姓名。”声明还原了部分现场细节。
1月29日晚8点20分左右，奶茶店经理和Fun Tea的店长段家琛打电话给两名女生称，郭磊（Gavin Guo）是店长好友，指示两人向郭磊、妻子Gina和孩子提供免费饮料和甜点。当时郭先生和他的家人已经到店。
声明称，两名女生均为Fun Tea雇员，分别服务了3周和5个月。在Fun Tea工作期间，她们作为临时工的收入为每小时10至12澳元。
声明中指出，奶茶店店主曾参与暴力行为。南澳职业女性权益中心将代表两名受害女性，协助其维权。
针对网传视频，声明回应称，“我们的委托人没有在网上发布视频。当事人对被殴打视频在网络疯传的行为感到震惊。”
02
抗议：抵制店家，拒绝欠薪
2月2日，多家澳大利亚媒体澳大利亚广播公司（ABC）、《澳大利亚人》陆续报道阿德莱德中国女留学生“讨薪被打”事件，澳大利亚议员和机构负责人对此给予谴责。
首当其冲的是南澳大利亚绿党议员塔米·弗兰克斯（Tammy Franks），她在推特上转发网传视频，并谴责打人男子郭某的行为。
“我看了这段视频，这太可怕了，这种程度的暴力肯定应该受到刑事指控。” 塔米告诉澳大利亚广播公司（ABC）。
在社交媒体上，澳大利亚华人和澳大利亚本地人发起了小范围的BoycottFunTea（联合抵制FunTea）运动，不少澳大利亚人都对此表示震惊和愤怒，甚至有人已经人肉出了郭磊、奶茶店主的个人信息。
部分网友开始在Fun Tea奶茶店的网络评价上打差评，号召抵制该店铺。
2月6日，据全现在调查发现，Google Map上奶茶店的评分降至1.3分，有网友将其更名为“真功夫打女人茶”、“打人专门店”。
大众点评上也出现了系列差评：“老板的臭德行，扇人的是老板。大家懂得都懂”、
“不给工资就算了，还打人就是不对了……”
民间线下抗议也在同步推进，事件发酵的一周内，奶茶店所在的Gouger St出现了两次抗议，顺带激起了民众对澳大利亚雇佣者克扣工资的抵制。
2月4日，数十人出现在了奶茶店门外集会，其中有不少澳大利亚本地人，大家举着牌子“sick of these asshole bosses”、“End Exploitation”，声援这名女子并指控Fun Tea奶茶店少付工资。
截至2020年7月1日，澳大利亚绝对最低工资为19.84澳元，即每周753.80澳元，不同行业和工种的最低工资又有不同。
记者通过澳大利亚公平工作委员会（Fair Work commission）提供的“工资计算器”计算得出结论，一个20岁或以上的人在酒店业中做临时工的时薪应该是每小时25澳元。
而据2019年毕马威曾发表一份报告，指出澳大利亚每年少发的工资数额超过了惊人的13.5亿澳元。受影响劳动力人口估计高达13%，大约超过100万人。
2月6日，南澳劳工中心（SA Labour Info Hub）发起了另一场以澳大利亚华人为主的和平抗议，主题是“薪酬偷窃是犯罪！”(Wage Theft is crime!)。
“这一天里抗议活动现场有100多人，我们会一直坚持帮助中文使用者维权。”南澳劳工中心（SA Labour Info Hub）负责人Sirius告诉全现在，她在当天的抗议活动中发表了主题演讲。
当日，澳大利亚工党劳资关系发言人Kyam Maher参加抗议时表示，他希望看到“为弱势工人提供更好的保护”。
03
打人者不会监禁，最多轻微惩罚
对于“讨薪打人”恶性事件后续法律层面的进展，澳大利亚AHL律所沈寒冰律师告诉全现在，“该案涉及到2个层面，一个是殴打他人的人身行为伤害，另外是雇佣关系里的克扣工资。但这两个层面不能混为一谈，打人是刑事犯罪和雇佣无关，任何人不可以殴打他人。”
截至目前，卷入该“讨薪打人”恶性事件的当事人，只有郭磊本人将南澳警方起诉庭外，而视频中踢人的郭磊妻子Gina、推攘动手的奶茶店店主段家琛均未被警方提起控诉。
“这类案件会由阿德莱德的警方检察官起诉。暴力袭击起诉中当事人（两位女生）不需要请律师，被告人（郭磊）需要请律师。” 沈寒冰称，被告人（郭磊）受惩罚程度基本上取决于律师好坏。
针对郭某可能承担的刑事责任，沈寒冰指出，此案件虽然很“恶心”，但不属于恶性案件。惩罚度是非常轻微的，基本上是公益劳动、缓刑、罚款等几种惩罚。如果受害者伤情轻微，被告人（郭磊）有好律师相助，甚至可以不留犯罪记录。关押监禁几乎是不可能，因为郭某也已经获得保释。
查阅澳大利亚政府官网获悉，郭磊在澳大利亚的永久居留签证已在2017年12月过期。郭磊是否会因此被遣返回中国也成为网友讨论的话题。澳洲永久居民（Australian Permanent Resident，简称P.R.）是指还没入籍但持有永久居留签证的人士。澳洲永久居民可以无限期地在澳洲境内停留、居住。永久居留签证也俗称"绿卡"，有效期通常为五年。
“如此轻微的罪行，即便永久居住证过期，遣返也几乎不可能。”沈寒冰说。
如果受害者想继续追究此案，理论上受害者（小A）可以民事殴打起诉打人者（郭磊）。但沈寒冰表示这样做并不划算。
“不建议做，因为投入产出比不高。从澳大利亚司法体系来看，被打者未必在经济上能够占便宜，民事诉讼更多的是投入金钱成本，澳大利亚绝大部分律师以六分钟一个单元收费，特别是诉讼律师，一般这种地方法院，从开始到结束，案件一两万是很正常的。”沈寒冰指出。
在南澳职业女性权益中心（WWC）介入帮两位受害女生维权讨要工资后，澳大利亚公平工作委员会（Fair Work Ombudsman）也会正式接管调查此事。
“两位女员工的工资克扣问题是可以解决的。只要前往当地Fair Work(公平工作委员会)投诉，无论试用员工还是正式员工，都不影响两位女员工拿回工资。” 沈寒冰表示。
2月7日，据阿德莱德本地媒体报道，该事件发生地Fun Tea奶茶店已经停业。
04
华人压榨华人？
除了克扣工资外，在澳的中国留学生被“欺负”的情况还有很多。
打人者郭磊、奶茶店店长段家琛，他们都有是“老移民”。相比于留学生和刚获得“永久居住证”的新移民来说，他们在澳大利亚当地有着丰富的人脉关系。
事件发生后，非营利组织新藤社（Fair Go SA）创始人凌雪殷（Say Leng Kapsis）称她与受害者小A交谈过，这是一家专为中国留学生为主打工者提供法律建议的组织，目前与南澳劳工中心一起帮两位受害女生维权。
“小A说自己吓坏了，她非常害怕被唐人街的其他雇主列入黑名单。她在阿德莱德市还有两年的学习时间，她担心自己现在找不到另一份工作。” 凌雪殷在接受澳大利亚广播公司（ABC）采访时说。
阿德莱特华人博主“澳洲方脸小花”在YouTube视频中指出，很多华人店长通常会以留学生工作签证问题、使用裙带关系让留学生找不到工作来威胁和恐吓、签漏税合同等，在打工问题上给留学生挖坑。
而更多的问题也会出现在留学生的租房问题。
部分华人网友在南奥bbs上留言称，郭磊和他的老婆Gina主要是租房给中国留学生，专找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留学生，房租既贵态度又不好。
澳大利亚珀斯做财务工作的华人李适宇告诉全现在，自己刚来澳大利亚留学时曾被华人“敲竹杠”。
“华人房东用常常以各自理由扣押押金，中介比自行出租的华人房东靠谱，几乎二房东都是骗子。” 李适宇说，很多华人留学生语言不够优秀，澳大利亚校方对留学生的保护也较为缺失，留学生接触更多的是在澳华人，也成了‘杀熟’对象。
在“讨薪打人”一事中，被推上风口浪尖的还有阿德莱德本地华人议员侯卓鹏（Simon Hou），他在当地从事大众地产，2018年被选为阿德莱德市议员。
据澳大利亚当地中文媒体报道，郭磊曾放话说自己有“议员朋友”。
这位议员朋友正是阿德莱德本地华人议员侯卓鹏。
事件刚发生的时候，侯议员在阿德莱德市区商家群（Adelaide CBD Business Owner）的微信群内发布一篇声明，称郭磊（Gavin）、奶茶店店长段家琛(Jason)是他的朋友，被网友认为是在给郭、段两人“洗白”。
侯议员接受当地华文媒体《今日澳洲》采访表示，网传留言为本人所发，如果民众不满意，可以下次投票时不选他。
近日，有来自于阿德莱德的民众致信给市长，要求侯议员辞职。
澳大利亚阿德莱德华人瑞秋（Richard）告诉全现在，“在这件事情上，澳大利亚华人分成了两派，一部分是沉默的资本主义走狗不出声，也有一部分是愤怒的大众派。像是卖房、中介、唐人街开点的华人，多多少少是在吃华人饭。这件事更大程度上是当地澳大利亚人在推动。”
截至发稿时，全现在多次给华人议员侯卓鹏留言，但并未收到回复。
（图片由受访者或脸书、推特等公开平台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