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石 | 留白,无画处皆生妙境。
奇石,大自然赐予人类的美丽“尤物”,每一颗都独一无二,它们美得如诗如画,美得令人陶醉。绘景塑形、千变万化、生动传神、妙不可言。
清韵无声,“石”者画心,或华丽繁复,或简洁朴素,繁与简,对应窄与宽。繁也要繁到极致,密就是加法,密不透风,密中有疏。简到极致,简就是做减法,多一点,多一笔皆是多余。
《道德经》中有言:“万物之始,大道至简,衍化至繁。”极简主义便是这样,以简单到极致为追求,感官上简约整洁,品味和思想上更为优雅。
中国人信仰的极简中国风,就是如此。虽简约,却不简单!
大千世界、石有万千、风格各异、喜好不同。然笔者对“简”风格的画面石则情有独钟。一方静雅美致的雅石宛若自然巧手绘就的一幅画卷。
初看,寥寥几笔,空白侵染,这分明什么都没有,萧条的、淡泊的、空疏的、静寂的……隐隐地交待出了大自然的奇山秀水、缥缈云烟、海阔天空的感觉,百般情绪,含蓄着人间情味,让人品味再品味。
凝望入境,寻找着、思索着、沉淀着……瞬时间,豁然开朗,这空白绝非虚无,而是“大有”,是苍苍云山、是茫茫江水,亦是悠悠晴空,浩渺无际又空灵淡泊。
意中有境,画在画外,境中有意,意由境外,亦即谓穷变,达幽微之意也。
大道至简意味着“少而精”。简单,一种足够深厚的底蕴,恰似一首绻缱的情诗,寥寥数语,尽得风流。而留白即是“简单”表现最贴切的注脚。
所谓“留白”是指在画面上最虚处,不着一点笔墨与色彩,古人称为“余玉”,又称“无画处”,原是中国画中一重要的艺术表现手法。
我们大体可理解为预留空白,但留白不空,留白不白,不能将它全等同于空白。所谓“无画处皆成妙境”“行得之于形外”。
宋代马远的《寒江独钓图》,一小舟、一渔翁,画面几近全白,却生氤氲气象,满幅皆水,尽是一纸景象;徐悲鸿的《奔马图》,奋鬃扬蹄、蹄下生烟,满屏风的速度,颇有万里黄土皆在脚下的豪迈;齐白石的《虾图》,群虾栩栩如生,虾身晶莹剔透,无水之痕,然满纸水汽淋漓;王羲之的《初月贴》,一纸之上,浓淡相宜,疏密有致,于黑白辉映间顿生美感;见过郑板桥的《竹》,或一笔带过,或枯笔随意点泼,洋洋洒洒,风骨顿出,更见生趣。
这都是留白的效果,空白处并非真空,乃灵气往来生命流动之处。说了,但不说透、不说尽,留有余味,萦绕心头。
盈尺存天地,日月石上生。人间美画,皆可在石上寻得踪迹,石面变化的色块与交错的线条神奇地将方寸空间分割成无数的黑与白,看似随意,却恰到好处,将“留白”的空境美、虚境美演绎到了极致。
黑白巧妙地分割、晕染,生就了山水浮云的意境妙趣。徜徉其间,宛若可见烟云浩渺,乱石危崖,山涧清泉潺潺流淌;亦可见行云流水,游龙走蛇,枯藤老树,迤逦其中。
石画美哉!三笔两画,神韵皆出,干净简约,下笔如神,达到“以少胜多”“无声胜有声”的妙处。这种气局、气运之妙,赋予了自然雅石以生命的活力,产生了舒卷开合的动感与局势。
白并非净白,黑亦非纯黑,这需讲究构图,其形式、大小、比例,决定着一方画面石品质的好与坏。构图必须与画面内容相协调,与画面立意相结合,应能合理地体现主与宾、远与近、虚与实、疏与密、聚与散、开与合、藏与露、黑与白、大与小等关系。黑白相间、疏密兼有,古朴厚重与飘逸灵动兼得,方为上品。
石中色块也好、线条也罢,过于均衡,则呆板无灵气;过疏,则散;过密,则堵,应当如经营山水园林一般,纳天地万象于方寸之间。譬如一片辽阔旷野中,陡然一座云峰拔地而起,平中见奇,令人惊艳;又譬如峰峦连绵,高峰山顶赫然镶嵌一池湖水,澄澈明净,见了,叫人心潮涌动!
巧妙的构图、适当的留白,使石中画面不阻塞、不凝滞,仿佛天地间的灵气自由往来其中,充溢着自然无尽的空灵气韵,以及广阔无垠的宇宙空间感。同时,产生所谓的“韵外之致”“境外之情”,使观者生出无尽的遐思妙想。
观一石,如赏一画,看它的留白,可以看出藏者胸中的丘壑,境界的高下。恰是未曾“着墨”处,烟波缥缈满目前,意境、深度尽在虚白处,余味无穷。
“白”即“无”,绘画中的这种语言就是遐想的生境,老子主张“有无相生”,“无”蕴含“无为”之意,在画面中起到“无为而无不为”的效果。国画水墨渗韵与妙造的留白,让“无中生有”达到了智性的高度。
当这种“留白”被大自然的匠心用雅石的形式呈现在我们眼前时,心仿佛被撞出了很远,远得不能再远之时,似乎就寻到了心的家园。对于无处安放的心灵而言,再没有比这般世界更适合的了。
人生也是如此,留白,方能走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