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龙云华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每年清明时节,烟雨纷纷。清明假期到来,空气里总是弥漫着一股哀伤的味道,国民心境进入悲痛欲绝的状态。上坟、挂青、祭拜先人,悼念过去。今年清明节,父母约好回老家湘西上坟挂青,纪念已经沉睡长眠在那片土地的爷爷奶奶。陈年旧事,他俩在故乡长眠,留我们在异地长念。奶奶去世的早,我们兄弟姐妹谁都没见过,当年母亲还没嫁给父亲,只是口头上定了亲,还没订婚,在奶奶病重期间母亲常来照顾,或煮饭或洗衣裳或做农活。母亲当年做出这样的举动、付出,父亲一直心存感激,偶尔会拌嘴争吵,最后都是父亲妥协让步。这也是我们三兄弟如今需要学习和领会的,耐心地听老婆唠叨,接受老婆的抱怨,两个人居家过日子,都是从唠唠叨叨,喋喋不休开始的。父亲那两年在部队当炮兵,二叔、小叔还小,不懂事。又逢边境中越自卫反战击,父亲常年不在家,因此,照顾爷爷奶奶的任务就落到母亲这个未过门的儿媳身上。奶奶这辈子命苦,前前后后生育了7个孩子,最后都因生活贫苦,吃喝都成问题生了疾病后医疗条件落后没法医治,常年营养不良相继夭折。最后只剩父亲、二叔、小叔和两个老人相依为命。爷爷去世也早,比奶奶要晚几年,当年,我还在母亲背上背着,弟在手上抱着,哥姐稍大一些,但也不懂事。几次询问是否记得关于爷爷在世时的记忆片段时,都说不清楚。说到坟,那就是埋死人的地方,这里先不说爷爷奶奶的坟,生老病死是常态,人一生最后都是尘归尘,土归土。他们从来没离开过那片土地,最后也是在那片土地长眠,落叶归根,该是可以安息了。在这里想说的是生活在农村的人都有一段记忆,一段往事,一段不愿再被乡民提起历史的——“娃娃坟”。所谓“娃娃坟”不单是指某个坟,它所指的是一个地方,望眼过去,每村每寨周边附近都有一个专门埋葬孩子或者不幸身亡的青年。因为农村医疗水平落后,生活条件艰苦贫困的原因没法医治不幸夭折的埋葬幼童的地方,这里统称“娃娃坟”。我平生第一次听说“娃娃坟”这个名词的时候,还是年龄小未经世事,怕死人,更怕鬼。那时暖阳午后,我赶牛儿上坡吃草,家里的那条小黄狗(暂且叫它“来福”,是父亲取的名,它是条流浪狗,不知何时就来我家,随人怎么赶不走了,父亲说:“狗进家门是好事,赶紧找点食物给它吃”。跟着,路过那片坡,来福活蹦乱跳,穿越狂奔在那片坡,有一阵子没见它。片刻,它嘴里刁着幼儿的衣服跑过来,有些许好奇,我和同伴壮胆过去观看,新土“娃娃坟”被来福刨开,娃娃的衣服被撕得稀烂,隐约可以看见坟里夭折的小娃。同伴吓得腿直哆嗦,我也快速反应向后倒退几十米。如今回想和书写起来还隐约带点恐惧,心里不寒而栗,确实瘆得慌,每次想到那片荒坡,脑海浮现留下的影像便不断重放。第二天,同样是在野外放牧,把昨天看到的情形讨教了村里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并郑重邀请他老人家讲那片荒坡的往事。 他说:“苗民村寨“娃娃坟”历史久远,渊源流长。越远古,“娃娃坟”越多,被叫为“娃娃坟”的地方多半是村周边郊外的一片荒坡,也可能是一条河流水沟旁,一个山洞、山坳,田边地头,或树林里、丛林中,总之能埋葬娃娃的地方很多。村村寨寨几乎都有约定俗成的习惯。不幸夭折的幼童都统一一个地方埋入安葬;不幸夭折的小孩都是会在凌晨半夜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晚,或是黎明前清晨被几个家族男人抬过去埋掉,亡娃的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当场焚烧,抬过死亡娃娃木头扁担要砍成两节,倒插在坟头上。不声不响,偷偷摸摸,越少人看见越好,家有夭折幼童本就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夭折的孩童是没有棺木的,多数是一个木匣子,一块木板,一堆稻草,旧衣服和废弃的旧床单,破破烂烂的棉絮。村里用最多的杉树皮子,杉树在山林里众多,叶子是刺形,细而不长,扎人隐隐作疼,叶子常年绿绿油油,跟松树一样,只有连根树干枯死叶子才变浅红色,枯死的树干和枝叶能做柴火,家家户户做饭烧柴都会备些杉树和松树枝叶做火种。杉树树皮厚,易剥开,晒干能卖钱或自家用做围墙,用铁丝或竹条木条固定不透风就是一堵墙,用于保暖。然而,在那个木板都缺乏的年代,只能用杉树皮子作为夭折孩童的棺材了。 “娃娃坟”埋葬的方式各种各样,埋到山洞里,有的挖个土坑埋掉,盖上土形成的一个个小凸土堆,远远望去好像平地里鼓起的馒头,一堆一堆的;也有的是盖上土再盖上石板,恰好跟地面整平,不留意是看不出是个坟,下面埋着人。时间久远了,被破坏的新土会长满杂草,顺道的地方石板上面依然可以走人。据说:这样可以消除些不良的晦气,庇佑主人家平安以及主人在路上路过时驻足停留思念自己的亡娃”。我们听的是津津有味,时而不停打断、质问,老者都耐心给我们讲述道来,打心眼里佩服老者的聪慧,知道那么多往事和民俗文化。同时更加惧怕那片埋葬了很多亡魂的“娃娃坟”桐畔荒坡了。白天,阳光普照,桐畔荒坡那片“娃娃坟”周围有大人在田间、地头劳作。我们这群乳臭未干的孩子也会去那里玩,或捡石子,或搜鸟窝,或玩游戏,人多,又有大人在周围不觉得害怕。当夜幕降临,百鸟归巢,大阳落下山头。桐畔那片荒坡就出奇的安静,不管是劳作的大人,还是放牧晚归的孩童,如果是一个人走过那片荒坡,背后出奇的凉,心那时最静,心脏不停砰砰直跳,注意力最集中,似乎在听,是不是有什么声响或异常动静?也会加快脚步,几近小跑直奔,头也不敢回,一心直虎虎地向家奔走,直到越过山头,看到村里隐约灯亮和人们大声说话呐喊,顿时会觉得空气弥漫会暖和起来些。有一次,隔壁家大爷做客贵州亲戚家,回来晚路过那片荒坡时,月黑风高,下着蒙蒙细雨,隔老远就听到那片“娃娃坟”孩子低声哀鸣抽搐哭泣声,隐约看到时不时一阵一阵的亮光,一会亮,一会灭。他不敢多想,也不敢再看,晕头晕脑的加快脚步。到家后那晚久久不能入睡,异常躁动。第二天,他病了,家里人给他找了郎中治疗吃了几副药,调养几天就完全康复了。后来他把那晚的经历讲了出来,一传十,十传百,村民都知道了他的事,议论纷纷,各种说法的都有。直到如今,他还健康地活着,并不是村民所说的那样,看见什么东西导致,也许是眼花,也许是麟火。我想应该是刚好凑巧罢了。随生活水平的提高,医疗条件的改善,村民就医意识的增强。这些年生娃都是到镇上或县城的医院分娩,孩童小病小痛都能得到及时救治和医疗,夭折的孩子越来越少,几乎没有了。近几年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脱贫攻坚战如火如荼进行,人们都过上了幸福安康的生活,村民搬进了党和政府扶贫安排的安置房,建的成排成行,独门独院。建址就在那片荒坡附近,虽然人们不再害怕了。但那片桐畔荒坡“娃娃坟”依然是村民们不愿意提起的一段深刻记忆。
作者简介:龙云华,湖南凤凰县人,苗族。一个来自苗岭贫困山村80后,定居长沙,钟爱阅读,喜欢记录文字,用心感受生活的乡野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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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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