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你来,我们相依为命

你来,我们相依为命

你幼儿时,养父视你如己出。养父一生做善事,是你们当地有名的慈善家,你受养父的影响,经常帮助困难的人,我被非亲非故的你照顾了30年。无以为报,仅以此文献给你,以表达你对我重如泰山的恩情。——题记

那天,我怀抱几本《意林》欢呼雀跃地跑进病房,或许我脸上的喜悦和平时愁容满面的神色形成了鲜明对比,你揶揄地问我:“捡钱了?”我拍拍手里的书,努力扯出一个被你溺爱的表情,靠近你耳朵,大声说:“花钱了。”

病房外,麻雀探头探脑看着你,你窥视着我碗里刚刚断生被我搅来搅去的米饭,欲言又止。而我偷窥着你,判断你表情的喜怒,以此来决定那半碗难以下咽的米饭去向。你看着我咬牙切齿对待米饭的样子,终是把如鲠在喉的话吐了出来:“米饭不要吃了。”我惶恐的抬起头,揣测你的意思,是不是你觉得我太挑肥拣瘦了。你用头指指窗外说:“倒给麻雀吃。”我扭头看向窗外,有几只不知被你何时用美食引诱的麻雀不住的在窗前跳跃。我如释重负,原来你前面欲言又止,如鲠在喉的样子是怕我把米饭吃完,空劳那几只麻雀对你的关爱报有期盼。你总是不愿拉下任何一个进入你视野求生的生命。

你颤颤巍巍下了病床,用手缕缕失去光泽的白发,满眼疼惜的指指你的病床说:“你到床上去睡,我出去转。”说着,脚步蹒跚地往病房外走。那是午饭后的休息时光,你有多年午睡的习惯,高血压,脑梗死等一系例的疾病让你的脑子里如挖掘机在嗡嗡做响,疼痛难忍,晚上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午睡是你雷打不动的多年习惯。何况,每天8组液体从早上输到晚上,你的眼里流露着对针头的恐惧和求医无果的绝望,我看着你受罪,心疼如焚,却无能为力,只是想在医院的治疗下能让你睡个好觉就算是造化了,我怎么能在你的病床上休息,让你一个84岁的老人顶着困倦在医院里乱转。

拉住你瘦小的身子,扶你上床,像哄孩子一样让你安心上床睡觉,我骗你说我回家睡。看你睡了,我走到医院的二楼椅子上坐下来,回想着30年前我遇到你的一些场景,不禁满面泪湿。

那是一九九三年的一天下午,我坐在门口的沙发上挠腿,你看见了,脸一沉,批评我说:“坐要有坐相,当着别人的面抓痒痒多难看,不礼貌,会让客人笑话。”我尴尬地正要放下裤脚,你随口又问了一句;“腿上出疹子了吗?”那是三月份的天气,还不是太热,你想着不会有蚊子咬。我指着接近膝盖处两团像鸡蛋大的湿疹给你看,你看着近似烂的流着黄色水溃烂面吓了一跳,吃惊的问:“另一个腿上还有吗?多久了?你父母没给你看过吗?”我点点头,一边胆怯地小声说:“十多年了,从黄豆大长到现在这么大了。”一边卷起另一支裤腿,心里的悲凉扑瑟瑟往出淌,我脑海里全是妈妈向我挥来的棍棒和巴掌。在妈妈跟前胆怯不敢说,是怕妈妈打我,在你跟前不敢说,是怕你嫌弃不要我。一个非亲非故的我,因为你动了爱心被带到家,管吃管住,不要一分钱的住宿费和火食费已是莫大的恩德了,总不能让你掏钱给我治病吧。

时间还早,你从卧室的抽屉拿出两个50元钱装进衣服兜里,说:“走,我带你去医院。”我心里很复杂,不知道去对还是不去对,可我不敢对你说不。

现在依然清晰的记得去的是一家协和医院,医院是一排平房。我一个农村娃没见过城里的医院,想象中的医院应该是气派的高楼大厦,看到的却是一排平房,不知为什么当时会想,是不是骗子医院。医生的样子忘了,只记得你掏出五十块钱放下,拿了点吃的几粒药和一瓶抹的药,回到家就让我吃的吃上,抹的抹上。哇!那药真好,仅两三天,那折磨我十多年的湿疹竟然消失了,在往后的十多年里再没犯过。

农村来的娃娃木枘,不会表达感情和谢意,我心里无数次想对你说声谢谢,终是在那些年岁里,没有说出来。

若干年后,你很生气的责怪我:“我对你那么好,你结婚也不请我,怎么做人你都不会。你要告诉我,我帮你了解一下,正好有熟悉他们的人,这样,你也不至于过的这么糟糕。”我也觉得我错了,心里后悔、羞愧、难过,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我回避着你责怪的眼神,喃喃地说:“我当时身上仅有的二百块因为轻信被小偷偷了,一分钱都没有了,就在那时遇到了他……”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我对你说过,没钱需要钱了你来找我,我会帮你的。”

“我当时连一毛钱打电话的钱都没有了。”

你沉吟良久,叹了口气说:“永远不要把恩情当爱情,越是在困境处,越是要清楚你的价值取向,你可以想办法来找我啊。”

听着你的话,后悔、酸楚、懊恼、心中的滋味很难受,我不敢来找你呀,不知道你会帮我。你看了看我,说:“娃娃,我给你说过,你的工作上我帮不上忙,但经济上有困难你来找我,我一定会帮你,但我的要求是,你不能因为遇到难处就走一个女孩子不该走的路。”

那时你最多五十来岁,还算年轻,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就能有那么好的包容和耐心;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那时是我婚姻失败,再次无家可归,不得已,又去投奔你,你没有嫌弃没有拒绝,把你的那间小卧室又给了我让我安顿了下来。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你从一个50岁的壮年女人变成了84岁的老太太,我从20岁奔到了40岁,你高血压,心脏病,脑血栓多重病在身,我一场癌症彻底改变了命运,什么也工作也不能做,身边又没亲人,举步艰难。面对生活的压力,处于奔溃的边缘。绝望之中,你打电话叫我:“来吧,我们俩相依为命,你没人照顾,我还是想让你来我身边,我们相互照顾。你的药费我给你管上,工资也给你开上,吃住全管。” 我拖着行李再次到了你给我的小房子里。

擦桌拖地洗衣拆被,不一会儿落满灰尘的屋子明亮清新,有了生机。看着明净的屋子,你被病痛折磨的失去血色的脸也有了些许红润,扶着窗台哼着小曲摇头晃脑扭屁股,锻炼起了身体。看着你摇晃的背景啊,我多想时间就此停留再也不要动,把你就留在此时的愉快中。

我再次来到你的身边,更主要的一个原因是,我感恩这将近30年你对我无私的帮助和照顾,不是亲人,却胜过亲人。那些年,我小,你照顾我,现在你老了,该是我照顾你的时候了。夏天,天热,我擦完澡想起给你洗澡已是半个月前的事了,洗澡时间长你头晕,你不敢多洗。我端水进你房间,放小凳上,指指我的衣服,掀起衣角,做个擦身的动作给你看,你犹豫着说:“不擦了吧,麻烦你着。”一句话让我心里很不好受。我一点不嫌麻烦,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擦完澡,又给你洗脚,你苍白的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开心地说:“我身上痒的难受,自己又挠不上,特别是后背和肩膀上,擦了一下,舒服多了。”

我忍着眼泪说:“你为什么不说呢?有些事我不是不做,是没想到,你跟我还见外。”

我无意间看到你用凉水擦脚,我偷偷试了一下,好几天脚像是冬天掉进冰窟窿里受冻了一样,难受极了。我给你描述向你学习凉水擦脚后的痛苦,说上你当了,你幸灾乐祸的大笑。想到你用凉水擦脚,我心里很不好受,自责自己想事不够周全,让你受那么多罪。说到洗脚,我一直很生自己的气,你一直喊着脚疼的走不成路,我在你身边那么多天,愣是没看看你的脚到底怎么了。那天,你在医院泡完脚,我把你的脚放在我的腿上细细找原因,看到脚大拇指肿的都脱了几层皮,还化浓了,我心里别提多恨自己了,应该早看看啊!“疼!疼!”你本能的用手护住脚不让动,眼里满是对疼痛的害怕。我安慰你说:“忍一忍,剪掉立马就不疼了。”你像个孩子一样的握紧拳头,咬咬牙点点头说:“我准备好了,你剪吧!”你的样子悲壮的像即将上战场的勇士。给你把陷进肉里的脚指甲剪了后,你揉着不疼的脚,开心又感叹的说:“这次住院别的地方有没有改善不明显,但我的脚被治好了。”我赶紧拍拍我的胸脯,你明白了我的意思,说:“我的脚是被你治好的。”说完我们俩相视大笑,快乐的笑像小精灵一样跳出窗外,钻进对面邻居的窗,惹得邻居拉开窗往向我们的屋子看。

半夜,安眠药失去了药效,你睡不着,躺在黑暗中自言自语:“这个娃娃以后怎么办呢?身体那么差,没个人照顾,这后半生咋过哩?”我知道你是在为我的后半身担忧。

天有不测风云,那个原本平静我的下午,你和我安好的生活被来客的猜忌打破了,重击之下,心脏不堪承受,我病倒了,去医院之前,我跪在你脚下,给你重重三叩头,心痛如焚,一是叩拜这些年你对我恩重如山的照顾,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二是感恩你这些年为我无私抵挡来自外界的杂声,对我的不离不弃;三是感恩你每一次我面临绝境时你挺身搭救;四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的恩情我无以为报,唯有以重拜来谢恩。

你颤抖着双手,眼里浸着泪花,皆力扶起我,对我说:“赶紧去医院,病好了,你如果还愿意来我儿,我等你,我们相依为命!”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魏欣,微信名上上智,甘肃兰州人,善于体会生活,喜欢用文字记录来自生活的真善美,弘扬凡人善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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