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简 | 老家的穿堂风(之二)
小时候曾经有一阵子迷恋过说书。记得一个说书的盲女,到我村说书,在我家吃住过几天。盲女已经38岁,老姑娘了,跟着自己的叔叔、哥哥学会了说书,农闲时出来说唱,挣点钱粮。
堂屋的饭桌上,坐着盲女。我坐在下位,听她和我母亲边吃边聊,穿堂风里,间或传来母亲的一声叹息:盲女的父母双亲也已去世了,勾起了母亲的同情。她坐在那里吃饭,母亲把菜夹进她碗里,她无神的眼珠泛白,独自面对她时,我还是有点害怕这种表情。
夜晚来临,盲女早早做好了准备,叔叔拉弦,哥哥打鼓点,她自己手里拿着快板,间杂着奏响。乡村的夜晚寂静,黑暗里只有昏黄的灯光照亮盲女的面庞,她深陷的眼窝,浑浊的眼球,在微光中忽暗忽明。她苍凉的说唱声,在弦音和鼓点的伴奏下,仿佛是乡村的预言,一声声穿透时光。 听者仿佛是坐化的石雕,在盲女的说唱声里入定,直到急促的鼓点再次响起,才回过神来。
说书是乡村暗夜的火光,一度照亮我们贫瘠的文化生活。
夜深了,扛不住睡意的小孩子都被大人送回家了,稀落的场子里更觉空旷。结束了,母亲拉着盲女的手慢慢走回我家。
印象中我只有一个夜晚坚持到了最后。其余的都是在盲女的说唱声里睡着,被母亲送回家了。后来对说书渐渐失了兴趣,更喜欢自己阅读纸质的文字,也许是阅读的想象空间更大吧。
小时候村子里来过一个搞木偶表演的。和现在电视上看到的提线木偶不一样。提线木偶,是表演者的手在上方,木偶在下边的舞台上,居高临下地提线操控木偶,同时根据情节配音。他那个是人在下边,把木偶举在上边的高台上表演,同时配音。记得舞台是竹木撑着的大立柜高的样子,四周用幕布围得严严实实,老人在幕布里,木偶穿着传统的戏剧旦角服装,被举着在他头顶的台上动作着,他用苍老的声音和木偶对话。木偶的角色似乎是个女孩,她的声音是老人用哨子吹出来的简单的应答,还须老人音译。人太多,挤得厉害,我人小,啥也看不见,只能远远地站着听声音。
这个有趣的表演,我实在喜欢。可惜只是一个下午,老人就带着他的木偶表演游走四方了,以后再也没有见到过。
再往后,农闲的时候,村里请来了唱戏班子,各家轮流派饭。我很喜欢那些漂亮的扮演小姐的姑娘们,但是我家偏偏分来一个拉弦的老头子吃饭。吃饭的桌子上,老头多话,说我长得很像剧团的扮丫鬟的一个姑娘。北屋四奶奶媳妇,我叫婶子的就开始以小丫鬟称呼来打趣我,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专门逃课到后台看看那个小丫鬟化妆前到底长啥样。结果也没看到,还只是看到她化妆后的样子,挺好看的。
堂屋门口,铺成了一块小小的石子水泥台阶。二姐和她要好的同学们放学回来了,一个个跨过台阶进了屋子,叽叽喳喳地。我很喜欢跟在她们后边玩。她们都系着红领巾,有时还拿着红缨枪列队表演过。
门口,燥热的穿堂风吹过。树上有知了单调枯燥的叫声,贯穿了夏天的记忆。
(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张简,女,网名隔岸红袖,紫橄榄,河南邓州人,邓州市公安局民警。2004年触网写作。初以诗歌散文写作为主,有大量散文在省级报刊发表。2013年出版散文集《暖词平生》。2015年开始小说尝试,有中篇小说《玉笛引》在《奔流》杂志发表。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