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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助工作
文一凡调集团军政治部秘书处帮助工作,已经5个多月了。
帮助工作,是对预备调入,而未正式任命,却在机关实际工作人员的一种特定称谓。
按常规套路,集团军政治部机关对拟调新人的考察期3个月左右。而文一凡都干5个多月了,下命令的事还悬着。
文一凡想不通。
秘书处编制6人,处领导1正1副,设置干事、秘书4名;其中群工干事1名,内勤干事1名,秘书2名,1名是服务保障部领导日常活动兼生活的秘书,1名是担负起草报告讲话的工作秘书。说句地方不懂的悄悄话,在部队机关,秘书、干事尽管同处一个层级,但秘书比干事叫起来好听多啦。文一凡目前角色就是响当当的工作秘书,光荣且重要。工作秘书的编制空缺一年多,对小文同志的考验期也过5个月了,为啥命令迟迟不下呢?纪检处小唐调来4个月、保卫处小强调来3个月,为啥他们的正式命令都下了呢?
文一凡第一个找的人,是处长。上午上班,文一凡眼瞅着处长办公室里没人,立马挤了进去。
“处长,我要向您汇报思想”。汇报思想,这个词汇内涵太丰富了,说白了,就是要提个人要求。
处长是谁呀,集团军政治部元老级人物,在政治部20年了,一听就懂。
处长把老花镜往额头上方,推了推,露出两只洞穿世俗般的犀利眼睛。他从办公室抽屉里,拿出一条1996版黄鹤楼香烟,拆开一包,点上一支,然后示意文一凡坐下。
文一凡也是烟枪,差烟不好意思掏出来给处长,也不知咋的,处长从来不发给文一凡香烟抽。
文一凡不敢看处长眼睛,望着对面飘来的烟雾,怯懦地说:“处长,我调动的事怎样啦?”本来想说调令或者下命令,一紧张,把调令说成了调动。
“小文,就这事呀,你不是早就调过来了吗?!组织上考虑的事,个人不要闲操心!”
文一凡对人对事木讷,对文字却十分地敏感,处长一个“组织”二字加一个“闲”字,说的他一脸通红。往小处讲,文一凡盘算个人小九九;往大处看,是向组织要任命书,略等于向组织伸手要官呢!文一凡惦量出处长话里分量,悻悻离开处长办公室。
第二个,他找的人是副处长。下午,文一凡陪副处长一起检查座谈会会场。走在路上,文一凡就像一棵蔫打的茄子一样,没精打彩地叙说处长对他任命一事的态度,寻求副处长给力。
副处长姓刘,东北人,豪爽,外号:“刘一刀”、“刘一斤”。“刘一刀”是机关干部对他风风火火、雷厉风行工作作风的赞誉。“刘一斤”,说的是酒量好,喝了两斤还能留下一斤的量。传说一次红蓝军对抗演习,集团军颁演红军打了胜仗,演习结束宴请另一个颁演蓝军的集团军领导,蓝军在演习场上打了败仗,发狠要在喝酒的时候打个翻身仗挽回面子。眼看一个个都顶不住,这时,集团军首长突然想起“刘一斤”,“刘一斤”同志果不负重望,把蓝军整的丢盔弃甲。“刘一斤”的外号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刘副处长拍着文一凡的肩膀,朗声说道:“小文,多大点事呀,处长上午已告诉我了,只要你好好干,下命令是迟早的事”!文一凡听了刘副处长这番话,还是一头雾水,什么叫好好干呀,难道我这段时间没有好好干不成?东北人咋也搞弯弯绕啊!
第三个找的人是团政委。团政委是下午到军部大院报到参加座谈会的。见到政委,文一凡就像见到亲人一样,一咕脑儿向政委捣腾心思。
“政委,我对不住您和团党委的栽培。我也不知道哪里没干好,到现在命令还没下。帮助工作这段时间,我发表政工研究论文2篇、新闻报道6篇,集团军政治工作半年总结报告,初稿还是我写的呢!部领导在会上还表扬了秘书处。问题到底出在哪?”
政委一边抽烟,一边认真听,思忖一会,问文一凡:“部领导家里,你去过吗?”
“我一个副连职小干事,哪敢去部领导家,处长家里我还一次没去过呢!”
“噢噢,那你发表的文章处长看过吗?署他名吗?”
“看都看过了,但处长要么说,放一放,一放就是好几天;要么说,我眯一眯,眯没眯过就不知道;要么说,要重点宣传部领导思想,可什么思想从来不告诉我。所以,每次都是署我一个人的名字”。
“书呆子,还是过去那个书呆子,记得你来军部大院帮助工作前,我是怎样叮嘱你的吗?一一不要当书呆子”!
文一凡猛然醒悟。
政委说:“组织上决定的事,个人急不得。书呆子硬要你变成个机灵鬼,也不现实。送你8个字:随遇而安,抓住机会。”一股暖流,通透文一凡周身。机会终于来了。
集团军政治部,要总结某团开展反腐蚀反渗透教育的经验,按说是宣传处牵头;但这个课题被秘书处捷足先登,年初提前挂号,且作为部里年度重点研究课题,宣传处上下当然没有兴趣帮工。尽管秘书处长在部里点将,但没人吭声,文一凡因此获得与处长单独下部队总结经验,长时间亲密接触机会。
秘书处长一到团里就患重感冒,写材料的任务,只得全权交给文一凡。文一凡充分表现,翻阅材料、座谈采访、精选故事、升华经验,7天完成初稿,处长只粗略地改了一下,稿子便发往军区政治部。第二天,军区政治部秘书长亲自打来电话:一是,告诉经验获得军区政治部主任批示表扬、即将转发全军区的消息;二是,对秘书处长带病加班写材料,表示亲切慰问。
消息传来,师长、政委、政治部主任携团长、政委、政治处主任宴请处长和文一凡,团宣传股股长陪同。
文一凡高兴得都要飘了,这喝的是庆功酒啊!不用说,三劝两劝,几轮下来,一瓶啤酒的量,却喝了8瓶,醉了!返回团招待所立即挂点滴,夜里11时酒醒。
剧情发展本可就此落幕。
偏偏,那个一块喝酒、猛灌文一凡酒的团宣传股股长,给集团军政治部三个处里的玩得要好的老伙计各打一个电话:唉呀,你们部里帮助工作的文一凡小伙子不错的呀,是个好苗子啊!需要你们当老大哥的多关照呀,不能光管工作,不管提高酒量呀!可不,文一凡这次喝酒半夜喊救命呢!
偏偏,本来想趁这次下部队的机会跟处长来个亲密接触,不曾想到处长重感冒,文一凡一头扎进材料堆,哪记得照顾处长身体。更不曾想到,这些天,团宣传股长跟着处长形影不离,临别还送了个大红包。
文一凡和处长还未返回军部大院,集团军政治部就传开了,文一凡嗜酒醉酒,醉得半夜喊救命。
回军机关的路上,处长一声不吭,进大院,回头朝文一凡看了一眼,撂下一句话:“文一凡,这回我真救不了你”!
文一凡被退回原单位。
第二周,那个团宣传股长顶替文一凡,调集团军政治部秘书处;而且是人未报到,命令先行!
大机关啊,总是被巧于心机的人机关算尽!这辈子,我发誓再也不去帮助工作了!文一凡咬紧了牙关,腰杆挺得笔直地回到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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